萧乾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答，林天成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目光看着他，萧乾被盯得发毛，若不是这个世界并没有盛行男风，恐怕他会直接跳脚逃走吧？
林天成摇摇头，煞有介事地说了句。“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想知道，因为这件事和我息息相关。”
林天成突然甩出了一个小瓶子，萧乾慌忙之间接住了，而后带着疑惑的目光盯着林天成。
“这是我特制的疗伤药，对外伤有奇效，拿着吧。”
“这话题转地很生硬。”萧乾说了句不大恭敬的话。
“行了，这件事提前知道对你没有好处，有些人有些事不到达一定的高度，知道了会给自己带来灾祸，相信我，那比失去生命还要可怕。
我给你一个承诺，若你加入我的军团，待实力足够了，我就会告诉你一切。好了，这天色也不早了，回去吧。”
林天成虽然给了一个承诺，但并未让萧乾安心，反而让他越发忌惮，总觉得自己的性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萧乾没有资格和林天成讨价还价。点了点头，跟着林天成下了山，返回军营。
回到营帐之中，廉军一个人呆在榻上，看见萧乾进来也没有行礼，情绪很是低落。
萧乾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陪着他坐在榻上。
良久，廉军才开口说道：“老王比我早几年入伍，早期的时候我受了他不少照顾，他家中还有妻女，可现在……”
“他是个英雄……”
“英雄？他确实称得上是英雄，不过他更想回家，你不是说相信你就会活下来吗？不是说相信你就能带着一身荣耀光宗耀祖吗？我们这些人相信了你，结果呢？大家没有不带伤的，老王更是死了。其他人保护着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没有损失多少，我们这些相信你的人反而损失更严重？
所有人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我们就得送死！凭什么！？”
廉军现在没有了当初见他时的嬉笑，眼眶泛红，一声声质问如同刀子一般刮在萧乾的心上，他身上现在还带着血迹，但那颗尘封的心却更是血痕累累。
是啊，这些人相信了自己，可当初自己说那些话的时候目的却是为了保全自身，而真正的战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残酷，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一个个带着惊恐的头颅被斩下，老王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没有带回来。
自私吗？确实是自私啊，但人想要活着不是应该的吗？可那些可爱可敬的人又凭什么为了他一个人献出自己的生命。
萧乾沉默了良久，廉军质问了之后也没再开口，营帐之中再次出现诡异的沉默。
“如果不那样做，会有更多的人替他们死。”萧乾低着头轻轻说了句。
廉军不知道听没听到，没有理会萧乾。
“老王是英雄，是吗？”良久之后，廉军的声音再次响起。
萧乾点点头，认真地回答道：“他是英雄。”
廉军嘴角有些嘲讽的意味，轻蔑开口道：“可是这个英雄却要死在同袍的手中。”
心里一咯噔，萧乾再也不能忍受这种良心的拷问，他虽然自私，但内心终归无法做到对性命视若无睹，做不到对相信自己的战友不闻不问……
“你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来上战场？你们不都是京都中的天之骄子吗？一身荣华享之不尽，又何必来前线游玩？”
廉军用了一个游玩的词，更是让萧乾内心震荡。是的，他们这些人相比于战场中视死如归的勇士来说，他们就是来游玩的，带着一群人送了命之后就离开。
“你们命格高贵，却要前来体验士兵的疾苦，上了前线又要我们保护你们，一个个没有必死的觉悟，却总要求我们这些人怀揣着必死的觉悟。
我们这些人从上战场开始确实就已经做好了死在战场的觉悟，可我们更希望是被敌人打倒，是在冲锋时被万箭穿心，是在守城时被斩下头颅……”
廉军越说，萧乾内心越不好受，实际上他们这些人也是被逼过来的，仅有少部分是真的想在战场上混一点功勋，只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第一次，萧乾从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觉得愧疚。以往他总是小心翼翼活着，不相信任何人，警惕着身边所有的人，除了洛晓月祖孙二人是他确定没有危险之外，其他人他都在防备。
与韩贤褚是利用，与洪峰会众人也是利用，和三大学院中人也是利用，甚至连知晓他许多秘密的楚懈也是相互利用。可是他害怕，害怕相信别人最后自己会惨死。人心不是简单的算数学问，不能简单地加减乘除，不可琢磨才让人变得可怕。
“对不起……”萧乾没说什么，只是轻声道了歉。
廉军摆摆手，实际上数落到现在，他也已经清醒过来了，在战场中他可是见到了萧乾的对敌手段。
而且此人攻心也是极为厉害，自己是一时痛快了，但事后保不齐他会对自己做出些什么来，不过没想到他居然对自己道歉……
廉军看着萧乾的状态不像是假的，那种自责、愧疚的情绪让他这个愤怒、悲伤的人都感觉到了。自己不应该迁怒他，毕竟战争就是如此……
萧乾没有一直呆在营帐之中，他找了个空挡跑到外面的小溪边简单处理了自己身上的血迹。月光在溪流的表面撒下了一层银白色的光，将冷水不断捧在脸上，冰凉的溪水将脸上的污渍清洗干净。
待清理完之后，就地坐在溪流边，看了看水中倒影出来的人，复杂的心绪传遍心头。
当初他将高程等一干八人斩杀之时，心里都没有什么波动，除了身体上传来的不适之外，可以说得上是没有任何的负担。
老王只是认识了几天的人，而且也不是自己杀死的，只是他在战场上无法救下老王而已，为什么内心如此煎熬？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萧乾将楚懈召唤了出来。
楚懈看到一向精明强干的萧乾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是有点惊讶，之前他也是在战场上被气息牵引才会观察萧乾。实际上他也不是没有事儿干，更不是偷窥狂魔，没有一直观察萧乾的爱好。
看到萧乾这个样子，楚懈还以为他是因为初入战场不适应。
随便找了个挨着萧乾的位置坐下，已经枯黄了的杂草并不会沾染到魂体之上。
“初入战场，不适应？二弟，你是修仙者，和普通人不一样，普通百姓短短数十年寿命对你来说只是弹指一瞬间的事。待你真的成仙之后，一眨眼更是不知道多少年，况且修仙界中的杀伐之事更为普遍，虽然现在因为没有灵气的原因，已经少了很多这种事情。
但只要资源再次回归，这种种残酷都会呈现在你眼前。或许有人因为看上了你的福地就带人斩了你，也或许会有人看中了你的道侣就来杀了你，甚至有些人会因为看你不爽就会要灭了你。你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就不能后悔，一旦犹豫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楚懈出言准备开解萧乾，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如今他真的和眼前这个忧伤的男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萧乾也没想到楚懈会这样说话，诧异地看了看楚懈，然后认真地点点头。
这个世界上有人若犯我，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但是，心里有些东西，不能丢失……
捏了捏拳头，萧乾想明白了，同时，一种想法扎根在脑海之中。
“大哥，我想问你是否有办法能在段时间内驯服我体内的杀气，今天，林天成给我说，我体内的杀气不足半个月就会反噬心脉。”
听到了这话，楚懈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随后直接将手搭在萧乾的右手手腕上。
萧乾感觉到一股难以明说的力量正顺着手臂钻入自己体内，克制住自己反抗的冲动，任由那股力量进入体内。
不多时，那股力量就消失不见，萧乾出声询问道：“如何？”
楚懈脸色不太好看，刚才他确实探查了萧乾的心脉，只是他毕竟没有钻研过杀气这方面的东西，能得到的反馈也是极少。
“因为我之前没有修炼过这方面的东西，并不能确定你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不过暂时看来你体内的杀气盘桓在心脉周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萧乾点点头，开始思考起林天成说的话。
这个世界似乎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三大学院与皇朝似乎也并不只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除了摆在台面上的合作之外，皇权与神权所谓的竞争关系也不是那么寻常，否则林天成也不会说出“牺牲品”这种词汇。
楚懈回到了书籍之中，萧乾目光明清，也有了自己的决定，随后他返回军营之后，先去看望了已经从伤兵营中搬回去的韩家兄弟。
门外有两个看守的人，是当天保护韩家两兄弟的裨将。
这两人认识自己，也得了吩咐，因此并未阻拦萧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