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不起浪,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耶律德光对母后变本加厉的侵扰,终而煽风点火的传到了父王口中。有关这件事情的具体细节,还要从耶律德光与服侍他的执事太监间的瓜葛说起……成年以后才入宫做事的这个执事太监,早就对人世间的男欢女爱烂熟于心了。他躁动不安的肌体,在经历了无数次自娱自乐的发泄后,终于和同样想偷食禁果的宫女一拍两合。干柴遇见了烈火,燃烧自是红光满天。火光照亮他俩气喘吁吁的面孔的同时,也为他们纵欲肉身的速死埋下了隐患。正当两人沉溺于堕落的糜烂狂颠之时,却不幸的被耶律德光无意撞见。平生最忌恨太监与宫女私通的耶律德光,给予了执事太监杖责八十并降级三等的严罚重判。于是执事太监便怀恨在心,日日都在寻找时机报一箭之仇。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机会说来就来。946年的十月,耶律德光举兵南下一路所向披靡,并于次年正月攻破开封。顺风顺水的耶律德光错误的估计了形势对自己的利害,便迫不及待的在开封称帝。父王接到耶律德光召唤来朝的旨意,也只好从幽州千里迢迢赶来开封。千里堤坝溃于蚁穴,事情的转折点也就在这个细枝末节上。伺机报复耶律德光的执事太监几经辗转终于见到了来开封已经多日的父王,他便将耶律德光多次冒犯母后的斑斑恶迹抖露给了父王。父王闻讯勃然大怒,丧失理智的他把执事太监当做了发泄对象,不由分说的挥剑将其刺死。可怜执事太监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父王杀掉执事太监后,又马上清醒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与耶律德光难免要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因而提前做好了主动出击的准备。
正当父王在开封苦于孤立无援之时,后晋重臣刘知远于这年农历的二月份在太原正式称帝,国号大汉,史称后汉。与此同时,一封以后汉皇帝刘知远的名义所亲笔题写的书信,被送到了父王的居处。接到信后的父王,不及撕开来看便已喜上眉头。他早猜出了刘知远想要争取自己这方联手的意图,便也借驴下坡的答应下来。此事促发了父王与耶律德光的全面决裂,两只草原上的雄鹰正式引爆逐鹿中原的战局。早已不甘耶律德光之下的父王因势利导,在辽国新都开封首举义旗,号召天下群雄反抗耶律德光的酷虐滥杀。满腔怒火中烧的劳苦民众一呼百应,他们纷纷弃耕从军揭竿而起。父王与刘知远里应外合,像是两支涂满剧毒的箭簇嗖嗖的一齐射向了到处鼠窜的耶律德光。尽失人心的耶律德光节节败退,全然没有招架之力。
947年三月的一天上午,阳光遍洒古都开封。走投无路的耶律德光向父王驻扎的阵地派遣了议和使臣,商讨停战事宜。从营外匆匆赶来的老军师,向父王行礼作罢站在一旁长吁短叹。忙于观察作战图纸的父王,听出老军师有话要说,便开口问他:“老军师从一进门来就欲言又止,是有什么事情吧?”老军师看到父王并不抬头看自己,搓着手也不知当讲不当讲,磨磨唧唧了好一阵才说:“主上,耶律德光派使臣前来商讨议和事宜,你看……要不要让他进来?”父王的脸色惊中有喜,他合上了作战图纸,看着老军师说:“当然让进了,议和使臣嘛,我们打仗也是为了和平啊。”父王说这话时脸不带红气不喘,反倒惹得老军师不好意思了。得到指令的老军师朝门外摆了摆手,示意守兵放行,议和使臣这才哆哆嗦嗦的蹭进了营帐内。
端坐在帐营正中央的父王,没等辽国使臣走近前来就站起身子大步迎了上去:“哎呀,原来是你啊。早知道是你,我就在帐营外头恭候大驾光临了。”父王微带讽刺的口吻,说得使臣的腰背更弯了。他强作笑颜的对父王行过礼节后,便战战兢兢的说起来意:“主上这次派我来的目的,我想耶律将军都该知道了吧。”父王打断了来使的话,皱了皱眉头反问说:“怎么成了耶律将军啊?我叫慕容明,按道理来说至少应该称呼鄙人慕容将军吧?”使臣愣了愣神,才想起父王以前的姓氏是慕容,耶律是赐姓。他从刚软热屁股的椅子上起来又坐下,陪着一脸苦笑的改口说:“是是是,是慕容将军。我家主上说,能不能请慕容将军看在以前帮过你的份儿上给行个方便?”
父王喝了杯茶水,明知故问的刁难使臣说:“哦?给个方便?不知他老人家遇上了什么麻烦,需要我这个做臣子的给行个方便?”来使尴尬的笑了笑,也喝了口水遮羞的说:“也没什么,就是想请慕容将军能退避三舍,放我家主上北撤。我家主上说,这点小事儿对慕容将军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不足挂齿。”父王听使臣说耶律德光要北撤,正色的问道:“你是说,耶律德光要撤军?”来使嘴里的水刚到喉咙,听父王问话又顶了出来。他用衣袖擦了擦嘴,回说:“是啊是啊,我家主上正是此意。战线拉的过长,义军打的又是游击战,受困于地形限制,我方不敢孤军深入敌后。随着战事拖延,我军粮饷辎重损耗甚多,后方供给日渐不足,北撤也是迫不得已的对策啊。”
父王对使臣涕泪横飞的哭穷不感兴趣,他只关心自己能从这场战祸中得到多少好处。虽然父王已经暗中同刘知远联手,但是乱世之秋草随风变,父王也不得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他故作深思的沉吟了好久,才开口笑着对来使说:“你们的难处我是感同身受啊,想当初我也是落得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啊。耶律德光给过我的帮助,我当然没齿难忘。可战争就是这样,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啊。是我首先举旗起义的,若就这么轻易的放你们一马,被其他义军知道,我岂不是要成为众矢之的?”来使听出了父王是在索要条件,他很知趣的问说:“那慕容将军的意思是……”父王爽朗的笑出了口,他的手指在桌案上“噔噔噔”的敲着说:“要说事情也没到无可回旋的地步,就看我们双方的努力程度了。”
来使赶忙起身,站在父王面前作揖到:“卑职不才,愿洗耳恭听之。”父王手指着旁边的椅子,招呼使臣说:“哎,何必弄得这般严肃,坐下说坐下说。”父王看着来使坐下身去,继续方才的话题说道:“我慕容明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耶律德光帮过我,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如今他有难处,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上,让他趁着近三日内夜黑时间借道济水天障速速北撤。我只能保他三日,三日过后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躬身立在一旁的老军师咳嗽了几声,父王停下话看了他一眼,想起正事来,对着来使说:“你今晚回去就让耶律德光把开封府城拱手奉送给我,我进了城才好佯装攻打你们。你们假逃实撤,我保证三日按兵不动也就是了。”
来使千恩万谢的退出帐营,父王和老军师额首称庆好不快哉。正是兴头之上,帐外又传来守兵喊话:“报!主上,太原节度使刘知远遣使臣求见。”父王和老军师面面相觑的对望了好长时间,两人颇为默契的摊手互相笑笑。笑容作罢,父王招手让老军师走到近前,问他道:“老军师,依你之见,这刘知远的使臣该不该接待?”老军师捋了捋胡须,斟酌片刻回说:“当然接待。他必是有求于我们才遣使臣来,我们且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老军师胸有成足的神气,更增添了父王应对自如的把握,他命令守兵带使臣进来。使臣进来后,走到父王桌前,从衣袖内抽出一封密信呈给父王。父王接过密信,拆开读罢,表情先是冷了三分。他附在老军师的耳边说:“信上说,刘知远已经在太原称帝了。”
上次刘知远给父王写密信时,只说到了两人可秘密的进行联手共同对抗耶律德光,对称帝一事只字未提。不过,这也怪不着刘知远。双方没有达成字面上的同盟关系,因而最多只能算是各取所需的暂时呼应,刘知远自然不必什么都说。同样不知情的老军师惊讶的口型里,长长的吐出一个“哦”字,又问父王:“主上,信上还说了什么?”父王接着低声耳语给老军师说:“刘知远想借助我们的兵力,南北夹击彻底打垮耶律德光。”老军师听罢,捋着胡须的右手抖了几下。他示意父王先让使臣退下,稍后再做答复。父王依照老军师的意思,对着站了良久的来使说:“此举事关重大,容我和军师商议。你一路鞍马劳顿,想来也是身心困乏。不如先行歇脚,等我和军师商讨好了再通知于你。”使臣行礼退去,他的步调走得相当从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