赉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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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再回拨整一个月。那个阶段,正当皇甫迟瑞两腿灌铅的艰难跋涉在千里荒漠中,慕容明平定幽州局势的密报刚好传到辽国都城上京。早朝上耶律德光的贴身太监,用着抑扬顿挫的娘娘腔调宣读着这封八百里加急密报。密报的开头当然少不了来上几句例常请安客套,客套过罢又是一番歌功颂德润色鸿业。这样连篇累牍的一通废话后,主题内容才会浮出水面。太监自己读的摇头晃脑,文武百官也个个都听的赏心悦目。他们相互交头接耳的对着彼此竖起大拇指,故意用耶律德光恰好能听到的耳语窃窃私谈:“哎呀,幽州总算是平定了。我看呢,用不了多少时辰其他摇摆不定贼寇横行的州城也都会一一安定的。这都多亏了我们主上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啊。”

私语的老臣最后说道“啊”字的时候,像是有口浓痰卡在喉咙里那样嘶哑粗犷。其他官员马上领会了老臣的言下之意,他们还没等“啊”字啊完,就像被风吹倒的麦田,井然有序的跪倒一片。他们的膝盖刚挨着地面,嘴里便朗朗上口的齐声呼喊了起来:“主上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实乃我大辽国千秋万代之福啊!苍天垂佑我大辽河晏海清歌舞升平,我等臣子顺天之意祈愿主君永垂不朽万寿无疆。”由于说惯了谎话,年老的官员说起这些的时候惯性使然的垂泪恸哭。年纪轻的官员刚刚涉足政坛,还没什么实际经验,只好用头猛击地面以刺激泪腺。整个大殿内都充斥着“哇哇”“呜呜”“嗷嗷”的哭声,把个议事的早朝活活弄成了死人的灵堂。

尽管耶律德光自持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君主,可朝堂之内山呼海应的呐喊也让他肺活量正常的小心脏不由局部缺氧。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古今豪雄,概莫能外。耶律德光脸上绽放的比哭还要难看百倍的强努而出的苦笑,把立在一旁的贴身太监看的冷汗涕淌。百官们势如破竹的山呼万岁声,在贴身太监交替酥麻的两支耳朵听来,已经彻底成了刮骨剁肉的折磨。在那张事实上面如死灰的脸庞上,他看到了自己的生命线像是散落一地的佛珠。他清楚的听到了佛珠砸在木地板上的声响,“祸从口出”这个词就是从此一时起在他心头阴魂不散的。他觉着自己粗心大意的嘴巴好似吐唾沫一样,随便就把自己的小命儿拱手相让了。考虑到耶律德光残忍凶狠的禀性,贴身太监对自己头颅的最终归属实在没有多大把握。

贴身太监用右手里的密报挡着自己的左手,好让左手可以更加灵活自如的向百官们做出一副停止的手势。他平摊着的手掌很自然的垂落在肾脏管辖的那个部位,借助着右手密报的掩饰卖命的向朝廷之下的群臣比划着“喊停”的动作。在以往的无数个险象环生的时刻,他们就是靠着这种只可意会的语言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政治风波的。然而,再好用的马鞍也终有脱缰的那天。沉醉于自己的信口雌黄和君主的丰功伟业中百官们,没能在第一时间参悟贴身太监过于复杂的手势内涵。他们磕头如捣蒜的行着三跪九叩之礼,完全不担心脖颈上的那个东西会因超负荷工作而自动哑火。他们明显充血过多的嘴巴里不厌其烦的反复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口号,好像自己一整天的工作就是这个。

再柔韧的耳膜,在如此舍身求法的强大攻势下也会磨出茧子来,耶律德光的耳膜更是未能幸免。他对这帮主动前来归顺的汉族臣子们的繁文缛节,向来是呲之以鼻的。他们把过多的精力用来讨好皇帝的听觉,因而在从事实际政务时才会总显得精疲力竭哈欠连天。耶律德光像讨厌自己豢养的鬣狗那样,打心眼儿里恶心这帮老家伙们的做法。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心烦意乱的时候,让这群呼天抢地的叫上一番,提神醒目的效用果然立竿见影。他不计前嫌的接纳这帮走起路来都要哮喘复发的老家伙,无非是打着收买汉人归心的如意算盘。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些离不开他们的吹捧恭维了。那些仿佛是鸦片的卖力叫喊,让他如饥似渴的耳朵一下子就会心满意足。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十分合作的闭上双眼支起耳朵,任凭那些谎话连篇的叫声填满自己虚漂的魂魄。

喊的声嘶力竭的百官们,在累的实在不愿意再喊下去的关头看到了太监叫停的手势。他们训练有素的同时止住了喊叫,像是交配中的动物同时翻山越岭的抵达了最高点。光荣过后,必是虚无。针掉到地上都听不出声音来的朝堂之内,一时不知所措的众人面面相觑。一下子停止了呼喊的他们,像是突然被开除了公职那样无所事事。他们高高在上的君主还没有完全从叫喊的麻痹中苏醒过来,他瞳孔放大的眼神里显得空洞恍惚。太监弯斜的眼珠瞥见了君主变化万千的表情,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基本上脱离了生命危险。可对于君主的脸色刚才为什么骤然凝固起来,他依旧不得其解。耶律德光一直紧绷着脸颊不声不响,众人也只好灵肉脱离的陪着他一起浪费时间。

计算时间的水漏越滴越响,站在最前头的老臣开始为自己的双腿忧心忡忡了。他用右手掏出放在袖管里的白手绢爱惜的擦起了额头上的冷汗,左手则攥紧了拳头不住的捶打起酸痛的大腿。他想起自己为了节省马的草料因而没骑它来上朝,觉着那实在是笔不划算的节俭。“哎,看样子今天走着回到家里我是要累脱水了。我真担心这把有命省钱的老骨头,没命去花它们。”由于过度无聊,老臣的心里打起了另外的盘算:“都说钱乃身外之物,可仔细想想,什么不是身外之物啊?我不舍得吃喝留着钱给子孙们,子孙们又何尝不是身外之物呢?”老臣的嘴里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深重叹息,他恍然觉着自己的前半辈子全都白活了:“活在当下吧!”他本来是要对自己说的,声音却传到了神经重新正常的耶律德光的耳朵里。

“爱卿所谓何意?”耶律德光的发话宛若拉成满月的弓箭,将众人的眼光都射到了顾影自怜的老臣身上。老臣多大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君主是在对着自己说话,他养成条件反射的膝盖在嘴巴开口之前弯了前去:“老臣一时糊涂失言触犯主上,万望主上恕罪啊!”他的不知是头额还是手掌,击的木地板“啪啪”直响。耶律德光从暖的烫热的龙椅上站起身来,走到老臣跟前。他弯腰伸手扶起老臣,语气缓和的对颤颤巍巍的老臣说:“不,你说的很好,何罪之有?”耶律德光说完,扭过身去重又回到龙座上,把瞠目结舌的老臣和群臣放在了身后。耶律德光坐下身后,像个哲人那样说起了自己的歪理邪论:“如今看来,只能活在当下了。”

他在叙述内容之前,先卒章显志说出了叙事的结论:“想当初我们派慕容明前去把守幽州,主要目的无非是给他找个苦差事好牵制住他。没想到瞎猫还真能碰见死耗子,幽州现在被他平定了。我们辛辛苦苦索来的割地,现在反倒成了慕容明占山为王的地盘。这真是,偷鸡不成还蚀把米。”耶律德光说到这里,自己也被自己养虎遗患的举措弄得哭笑不得:“所以啊,现在也只能活在当下,当过且过了。”他由重复了一遍自己开头的总结:“走一步算一步吧。”他说完,扭头对贴身太监说:“拟旨,封赏幽州刺史慕容明为幽云十六州总执政,统领十六州军政要务。另,赏慕容明绸缎绫罗各万匹,金银珠宝各万两;赐姓慕容明耶律,亦即耶律明。自旨意颁布三日后执行。”

自此以后,直到重返朔北草原,慕容明便始终顶着耶律明的头号苟且偷安。对于也曾称霸一方的慕容明来说,此番改头换面他也应该有过心理冲突的。人都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慕容明倒好,被人强迫着改了祖宗的姓氏。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自己做了孙子,还要恬不知耻的感恩戴德。也正是从这天起,慕容明开始了对自己肉身的虐待。他坚持每天临睡前都要用钢针在自己的指甲处扎上一针,以示不忘更姓之耻。从左手小指指甲依次往右扎过去,再从右手小指指甲以此往左扎回来。在幽州寄居的数年时间内,慕容明从未有过间断。他每一次都争取一下由指甲处扎进去,从指骨尾端扎出来。为了在拔出钢针的时候有更多的痛感,慕容明还刻意在钢针上制作几处锋利的弯钩。如此一来,他每次往外拔钢针的时候,便都会像钓鱼那样,在弯钩处钩出几块自己指头内新鲜的血肉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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