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跋山涉水逃难至此的皇甫迟瑞尚还不知,长城以南的大唐王朝早已不是先前的那个歌舞升平河晏海清的世外桃源。藩镇连年割据混战的分裂局面,严重影响了生产力的正常进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苦民众纷纷揭竿而起,最终汇合成了声势浩大的黄巢起义。奋笔写下“冲天香气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这个落第书生,摇身一变成了晚唐王朝的掘墓人。黄巢登高一呼,五湖四海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众星捧月般的遥相呼应。在义军声势浩大的震慑之下,曾经的天朝大国晚唐束手无策、节节败退。一股崭新的时代力量,正推动着历史车轮的逶迤前行。由于缺乏政治与军事上的准备,黄巢率领的义军匆忙之中建立起的农民政权大齐最后胎死腹中。尽管他领导的农民起义军没能彻底摧毁唐王朝的腐朽政权,但改天换地的兆头已势不可挡。
正如粪池给细菌提供了滋生的环境,乱世也给了小人充分的生存空间。同样身为义军将领的朱温,眼见黄巢的大齐政权江河日下,在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他先是浑水摸鱼的叛变投唐后,又见风使舵的举起了反唐的大旗。乱成一团的唐王室被朱温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如同田鼠那样在疲于奔命的过程中练就了一身逃生的本领。反观朱温这边,则实实在在的大赚特赚了一把。他凭借着自己的骁勇善战和足智多谋,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将名存实亡的唐王朝扫荡一空。于此期间,他又将骄横跋扈的专权宦官和拥兵自重的地方武装歼灭殆尽。放眼中原王朝,一时间朱温的势力达到了空前的只手遮天。他在东都洛阳随意打出的一个喷嚏,极有可能会引发西都长安的一场飓风。
公元907年,朱温废除傀儡皇帝唐哀宗顺天应时自立称帝,定都开封,建号后梁,是为梁太祖。至此,存有几近三百年的大唐王朝正式画上了句号,中原王朝也随之步入了藩镇割据的五代十国。天下大乱一片,四海哀鸿遍野。从心术不正的朱温开始,朱氏家族的基因不断发生变异,最终导致父子兄弟间自相残杀的惨剧频频发生。后梁建国不到五年,朱温第三子朱友珪弑父称帝拥兵自立。翌年,朱温第四子朱友贞假借征讨逆贼之名杀兄自立,史称梁末帝。后梁王朝时乖命蹇的气数,在朱友贞的手里又时续时断挨过了十年时间。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后梁,于9年为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存勖所灭。同年李存勖改国号为后唐,是为唐庄宗。志得意满的李存勖引兵直捣后梁都城开封,梁末帝自杀身灭。
后唐皇帝李存勖因不承认朱梁政权,遂迁都洛阳。他画蛇添足的这次迁都的直接后果,便是赔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过度注重于形式,势必致使结局不甚尽如人意。史载,昏庸无道的李存勖因肆意掳掠魏州军营妇女入宫,激起魏州兵变。李存勖命其父李克用养子蕃汉总管李嗣源勤王救驾,援师洛阳。谁料行军途中李嗣源的部队也发生了兵变,与魏州叛军汇流一股,共同拥戴李嗣源为主。并未做好心理准备的李嗣源,假意驳回了将士们的请命。他推辞说要班师回朝就此上表请罪,大将石敬瑭则奉劝他不如一鼓作气先拿下开封再伺机而动。此意正中李嗣源下怀,他披挂上阵亲率大军一路高歌猛进直取都城洛阳。
各路藩镇王侯见李嗣源举兵造反,也想从中捞一把油。他们不谋而合的由四面八方杀将而来,墙倒众人推的发难于李存勖。四面楚歌的李存勖双拳难敌四手,为乱军诛杀。李嗣源继承大统,称后唐明宗。明宗亡,三子李从厚嗣位,称闵帝。才刚即位的李从厚,龙椅还没暖热就又被父亲的养子李从珂密谋杀害。次年李从珂篡权夺位,昭告天下正式南面称孤。然而,此时的皇位俨然成了一块烫手的芋头,偷食者必自掘坟墓。两年后,时任河东节度使的石敬瑭再度举兵造反。兵寡将微的石敬瑭,借契丹之力攻入都城洛阳。大势已去的李从珂引火自焚,后唐灭亡。作为契丹辽国鼎力相助的酬谢,称帝建晋的石敬瑭割幽云十六州与辽,并对辽称臣纳贡。
贵为一国之君的石敬瑭,便是历史上那位赫赫有名的“儿皇帝”。他的鼎鼎英名好似圊溷里的蛆虫,始终恶心着和他同时代的世人以及比他晚出生的后人。当时为了取得契丹辽国兵力相助,是年四十五岁的石敬瑭上表三十四岁的辽主耶律德光称臣割地,并恬不知耻称其为“父皇帝”。年纪轻轻的耶律德光也没有客气,大模大样的做起了老爹。石敬瑭为人心胸狭隘阴险狡诈,做事好大喜功不择手段。顺利的当上儿皇帝以后,他对契丹国曲意逢迎唯命是从,对本国内平民百姓却敲诈勒索穷凶极恶。当政期间,他任用宦官宠幸佞臣,从而致使朝纲败坏吏治腐化。统治者的衰朽无能加之藩镇间的战事频仍,使得生产力一再倒退,民众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曾几何时繁华奢糜的中原大地,俨然成了一座食肉寝皮的人间地狱。
后晋天福三年暨公元98年,坐稳儿皇帝宝座的石敬瑭一纸文书将幽云十六州正式割让给辽国。石敬瑭的无耻行径充分证明了一个真理,每个畜生的练就都不是先天的。自古以来,环长城一带就是中原王朝抵御游牧民族入侵的天然屏障。而包括幽州、云州、朔州、蓟州等兵家必争之地在内的幽云十六州,恰好就处在这条攻防兼备的军事要塞上。急功近利的石敬瑭出于一己之私将其全盘割让给契丹辽国,无异于引狼入室玩火自焚。自此以后的四百余年时间里,进犯中原的北方游牧民族都如入无人之境,给中原文明的生产力带来极大困扰,真可谓贻害无穷。幽州和云州后来分别成为了辽国互为犄角之势的南京和西京,它们像两把尖利的匕首那样,时刻准备着直插中原的心脏地带。
穷兵黩武的战事已经把辽主耶律德光弄得焦头烂额,他实在抽不出足够的兵力把守幽州地带。到嘴的肥肉,咀嚼起来却已经失去了先前欲火焚身的滋味。素来胃口极好的耶律德光,此刻才感到味同嚼蜡的苦涩。说来也巧,正当他愁眉苦脸的不知如何应对时,丧家落魂的慕容明主动找上了门。供应遇上了需求,市场的打开实在是顺理成章。同为游牧民族的血缘敏感,使耶律德光对眼前的这个衣衫不整的壮实青年充满了好感。特别是慕容明身后的那一帮虎背熊腰的跟从以及数量可观的队伍,着实让耶律德光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至于慕容明有关自己遭遇的长篇大论的介绍,耶律德光一句也没听到耳朵里。他只顾两眼放光的审视着这个不远千里逃命而来的鲜卑人,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的问他:“加上你现有的兵力,孤王再给你一万,可敢驻守幽州否?”
不知中原已经大乱的慕容明以为自己平白无故的捡了一个大便宜,他语腔不无天真的当即答道:“区区幽州何用一万兵力?单是我的随从将领,就已绰绰有余。”慕容明眉飞色舞的勇表决心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是极富煽动性。耶律德光生平最欣赏的就是这种力能扛鼎的亡命之徒,他赞赏的拍了拍慕容明的肩膀对他说:“好!就依你之见。由于时间紧迫,壮士今晚可稍作歇息整顿,明天一早请即日夜兼程奔赴幽州。,不是我耶律德光乱夸海口,有壮士相助,大业可成矣。”耶律德光右手高高竖着大拇指,眼神中的光亮已经把屋外的黑夜照的如同白昼。慕容明脚底板的热血直冲天灵盖,他目光含泪的举手作揖道:“知遇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一切听从君上安排就是。”
马不停蹄的赶到幽州,慕容明才如梦方醒,这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举重若轻。不愿臣服的中原百姓,组成了势力不可小觑的游击义军。他们神出鬼没的四处作乱犯上,闹得驻守幽州的契丹士兵人人惶惶不可终日。慕容明刚刚走马上任,游击义军就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他们一把火烧了慕容明就任的将军府。建造将军府时所耗费的上等木料,火势旺盛的坚持焚烧了十余天之久。萦绕在慕容明心头的难题,却没有随着烈火的高温烧成灰尘。新来的契丹将领和原有的汉族官僚势同水火不愿合作,他们互为抨击彼此缠斗谁也不肯相让。其他几路藩镇也像苍蝇一样紧盯着幽州这块肥肉死死不放,他们无休无止的骚扰使得身在明处的契丹守军无从防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