牂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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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慕容月,生于940年的暮春四月,是鲜卑王朝慕容家族的二皇子。我出生那年,经历过旷古奇寒摧残后的朔北大草原,迎来了有史以来少见的暖春物候。竞相绽放的鸢尾花,叠床架屋的镶嵌在油绿的草甸中,像极了待嫁闺中的少女,迎风起舞婀娜多姿;冰消雪融的潺潺流水,尽情的拍打着沿河而过的牛羊牧群;宛转悠扬的马头琴里,春风徐徐的吹动着五颜六色的经幡;早出晚归的牧民们,欢喜的迎着日升月落走进黎明走向黄昏。

父王慕容明后来每当对我提起那年的温爽季候时,脸上都会绽放出比秋月春花还要灿烂的笑容:“这老天爷啊,对待我们草原人真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你哥哥慕容日出生的时候,草原上还正处在旷古未有的奇寒;等到你出生的时候,天气就像是人的手掌和手背一样翻云覆雨说变就变。也就是一夜工夫,草原上的积雪全都改为了破土而出的花木嫩芽。我们的族人仿佛是昨碗还睡在地狱里,今早起来便已经升到了天堂。”

然而,只是可惜,父王口中描述的这一切和美升平的景象,对于时过境迁的慕容家族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那个曾几何时叱咤风云的鲜卑王国,在一场可耻的大火中灰飞烟灭。大将军耶律光趁父王出宫在外,使用卑劣的伎俩窃取了慕容氏族的政权。迫使途穷日暮的父王不得不举兵南迁,投靠了盘踞在长城根下的大辽王朝。

即便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父王每次对我提起这件陈年往事时,依然会伤心睹目的落下泪来:“月儿啊,你一出生既赶上了最好的时候,也赶上了最坏的时候啊。当时草原上的奇寒气候刚刚结束,我一时疏忽大意领兵悄悄出了宫城,被早已伺机多时的大将军耶律光钻了空子。他以怨报德的霸占了我们慕容家族的基业不说,还纵火焚毁了都城仇池。失去了后方阵地,我只得带着伤病残将南下投靠契丹辽国。辽主耶律德光为防我是诈降,便把你们一干人等当做人质扣押在辽都上京城中。我远在边外把守幽州,无一日不思念你们母子。父王我真是没用,让你刚出生不久便要忍受常年颠沛流离的困境。”

那几年寄人篱下的屈辱生活,让父王终日抑郁寡欢。他眼望北方的眼神,忧伤的让人心疼。那片曾是我们慕容家族列祖列宗薪火相传的大好山河,如今尽落贼寇之手,这怎能不使父王触景生情悲从中来?我见他常常衣冠不整眉头紧锁,心里不比他舒坦多少。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液,却不能为他分忧解难。

苦难的时光只教会了他忍辱负重,这让还不到五十岁的他看起来一脸的老气横秋。他的脊背弯了,他的头发白了,他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了。他身上那些曾经和帝王有关的蛛丝马迹,而今都已覆水东流。累世的苦痛沉淀成化石压在他的胸口,使得他的每一声呼吸里都溢满了哀声叹气。我总是想,什么时候父王才会真正从受伤的回忆中解脱出来。岁月已经惩罚过他犯下的过错,他何苦还要没完没了的自我折磨?

一次,借着晚饭后的空闲,我忍不住的问起了他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父王,孩儿见你近来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下为你万分担忧。若你果真有什么难言之隐,能否和我略说一二呢?虽然我在你眼里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我对你的爱不少于任何人。”正在凝神沉思的父王,将注视北方的目光迟缓的移到了我的身上。他紧绷着的面孔,有了一些春风拂面的迹象:“月儿啊,你能这样说,父王就已经很高兴。”

父王说着的时候,我看到烛火的余光照出了他眼角泪珠的晶莹。他假装轻揉太阳穴,顺手擦去了还在滑动的泪水说:“只是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清的,再说了,我也不希望自己灰色的情绪感染到你。你是父王最心爱的皇儿,你应该快乐而自由的活着。”他话刚说完,身子又转回了原先的方向:“等有一天你和你哥哥都长大了,我会把慕容家族所有故往的沉浮荣辱通通告诉你们的。”

我将身子向前凑了凑,趁热打铁的追问说:“可是,父王……”还没等我将接下去的话吐完,父王就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说:“月儿,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他说完这话便不再言语,做出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说了半截的话,实在不吐不快。我压住了脸上的愠色,心有不甘的继续问:“那至少……至少应该告诉我一些有关耶律光的事情吧?”

父王听我说到耶律光,宛若一阵风吹般的转过了身来。月光照出了他脸上的错愕神情,我听到他责问我的声音中充满了惊疑与恐惧:“耶律光?你怎么会知道他?”我见谈话有了转机,嘴上更加口不遮掩起来:“是师傅东野尾(东野尾,鲜卑人氏,慕容月的师傅兼侍臣)讲给我的。”我摇着头晃着头,开始洋洋得意的娓娓道来:“有次我问师傅,为何父王总是一副伤心落寞的样子。师傅说是因为耶律光大将军用不光明的手段,夺取了父王的王位,这才弄得父王整天如此。”

父王听我说完,语气悻悻然的说:“东野尾真是多管闲事,好似整个宫廷里就他知道的最多!”我听着父王说话的语气有些讽刺的意味,不知道事情错在了哪里,便替师傅辩解说:“师傅也是一片好心啊,他怕不知内情的我讲错话惹到了父王,所以就提前打好了招呼。其实我早就不是个孩子了,我今年都快满十五岁了。关于家族兴衰的事情,父王应该及早告诉我才是。”

听了我剖肝沥胆的一番陈词,父王干涸的瞳孔里湿润了起来。他伸出结满老茧的左手手心,温情的抚摸着我俊俏的脸庞。他从我的额头一直摸到我的下巴,又从我的下巴反方向摸回我的额头说:“是啊,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我记着你出生的那年四月,父王正在替大辽国和长城以北的中原王朝领兵作战。你母后快要临盆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也真是难为她了,什么事情都是要一个人做。现在每每想起此事,我还是会惊出一身冷汗来。若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照看一下你母后的侍臣东野尾,及早发现昏死多时的你们母子二人,恐怕我们父子俩只能到来世再见了。父王真是惭愧,贵为三军将帅可以冲锋陷阵驰骋沙场,却总是无法及时出现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父王说着这话的时候,他衰老的躯体和眼神一起僵固在了那里,我知道他又沿着时间的河流漫溯回了记忆的沙滩。

他大概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抱着我,欣喜若狂哇哇大叫的情景。后来师傅对我说,父王像个孩子那样狂呼乱叫的兴奋了一整天。他逢人就说:“你们都快来看看,这是我的儿子,是慕容家族的皇子,长的多水灵啊。”他边说边用手上下捏着我身上的四肢五官,生怕别人看不懂死的一一进行解说:“你看这小嘴呵,弯弯长长的多像我的。还有这小鼻子大眼,小胳膊长腿儿,简直就是镜子中的小时候的我啊。”

他把我举在他的肩头,一路狂奔着跑向未知的前方,并用手指指着远处我完全无法理解的风景,对我说着说一些当时的我并不能听懂的话:“我的儿啊,看见没,那些纵横绵延浩淼深邃的山川河脉都是我们慕容家族的国土。以后你会和父王一样,成为它们的主人。此时此刻,我完全可以想象出来你纵马驰骋在那上面的情景。风雷会为你开道,日月会为你助威,万千子民尽数都会臣服在你的膝下。父王会让你成为草原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王,让你的英名永存与世。”

如果他足够细心,他应该也会记得,从小体弱多病的我带给他多少个失眠难捱的夜晚。为了能在第一时间给我诊病用药,他每次都耐心的向御医们问这问那。以至于每当我又有什么相似的病情发作,他总能准确无误的最先判断出是什么病理。深更半夜的翻箱倒柜找到药材煎好后,他一边心疼的喂我服下,一边不忘调侃的说自己:“好儿子,你看父王都快让你弄成医生了。”

我哭着闹着不愿意咽下那些苦涩的药水,素来脾气暴躁的父王却能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喂我。多年以后,当我再次回首往事时想起这些尘封在记忆中的阳光,心底里依然会温煦如初。在我还不是一个好的儿子的时候,他一直都在试图做一个好的父亲;当我可以做一个好的儿子的时候,他却已经不是我的父亲。后来我才知道,我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生命里最爱我的那个你,到头来不过是在演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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