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么大事?”张伟恕一听,就是十分紧张的问道。王五是他的铁杆,张伟恕出去找人,留下王五打探消息的。
“哎呀,我的好哥哥,你以前替李有贵做的那些事情犯了——”王五焦急地道“我今天当值,真好听见那二个西厂番子在嘀咕什么,抄到了李有贵家里的一本记事本,里面记着不少罪行,里面就有你的名字。说是等到明天就要去找你呢!”
“什么——”张伟恕听了之后脑袋嗡的一声。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李有贵怎么办事的,这种东西怎么能留下书面证据呢!第二个念头就是,宁远城已经不是可以久留之地了,必须马上潜逃!
第三个年头却是,既然已经决定潜逃,倒不妨把李有贵也带上,好歹那是五百两银子啊!再说了,以前李有贵做的就是那种买卖,出城进城他有路子,也必须带上他!
“好兄弟,大恩不言谢,哥哥我这就去准备了——若是来日你我兄弟还有见面的机会,哥哥我一定好好谢你!”说着张伟恕就是急匆匆的朝着关押李有贵的单人牢房而去了。
只是,他没有看见,等到他离开之后,王五脸上露出的一抹愧疚之色,其实王五在今天早上就被西厂番子控制住了,刚才那些话也是西厂番子交给他这么说的……
张伟恕是大牢牢头,一路上虽然是有值班的衙役,却是一路畅通无阻。张伟恕一路走着,一路心中想道,现在是晚上下岗时间,那二个西厂番子应该不会在的,要等到明天早上才会过来……
等到张伟恕到了单人牢房之后,一看之后就是心中一定,那二个西厂番子果然不在,单人牢房里只有李有贵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身影。李有贵正在愁肠百结呢,因为他也已经知道了记事本暴露的事情,今天在提审他的时候那二个西厂番子都已经说了……心道这个张伟恕是不是不来了,或是一个人跑了……只是他是个财迷,即使要跑也不会放着有银子不赚吧……而且即使要跑,如果张伟恕没有门路,如今城门严密封锁,怕是他也跑不出去,只是李有贵这时心思已经乱了,又忍不住往坏的方面想,俗话说的好,虾有虾路,蟹有蟹路,张伟恕也是宁远城的老人了,说不定这时张伟恕已经出城了呢……
正在李有贵胡思乱想之际,忽然看见朝思夜想的张伟恕来了,顿时大喜过望。既然张伟恕现在到了这里八成是救他出去的!
“三哥,我在这里——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李有贵连声道:
“嗯——”张伟恕急匆匆点了点头,然后打开了单人牢房的门锁,接着又是麻利的打开了李有贵身上的手镣脚镣。一边打开一边道:
“事不宜迟,你快些换上这身衙役的衣服,然后咱们混出大牢去——”说着张伟恕就是从身上拿出一套衙役的衣服,让李有贵换上。这些本来都是张伟恕留的后手,没想到今天果然用上了。至于他为什么来的,李有贵为什么要留下那个记事本,张伟恕很大度的没有提,李有贵也很识趣的一字不提!
“好,多谢三哥了——等到出去之后,一定不忘三哥的大恩大德!”李有贵一面换衣服,一面赌咒发誓道。
“嗯——大恩大德倒是不必,你答应的事情可别忘了!”张伟恕叮嘱道,他看重的是那五百两银子,要是没有那些银子,鬼才会来救他呢!
“三哥——放心吧!”李有贵连忙答道:“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办到,只要一出这个大牢,立马去给您拿钱。而且那五百两银子我藏得好好地,是在外宅,不会被番子搜走!所以决计不会少您的!”
“嗯——那样就好!”张伟恕点了点头,李有贵说的这些他倒是相信,狡兔三窟,李有贵在宁远城这么多年,那是也有几处落脚点的。至于出去之后李有贵会不会不认账,张伟恕也不担心,因为张伟恕本身在没当上这个牢头之前,就是宁远城的一个大混混,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
等到李有贵手忙脚乱的换好衣服后,张伟恕在前,李有贵在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单人牢房,向着大牢的门外走去。此时已经是夜晚七八点了,大牢里除了二个守夜的衙役之外,再无其他人。
这二个衙役看到牢头张伟恕从牢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衙役,连问都没问,就放张伟恕二人出去了。因为本来张伟恕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再说了,张伟恕的脾气也不是很好,二人生怕多嘴多舌了,找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等到出了大牢之后,张伟恕,李有贵二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别说李有贵庆幸,就连张伟恕也是感到有些后怕,要说这人心里有鬼,感觉就是不一样,以往这大牢,张伟恕不说走了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那里当回事啊!可是刚才这短短的几分钟,张伟恕感觉像是在走钢丝似的,心跳得厉害。不过总算还好,那二个下属没有多事,不然的话,张伟恕杀人的心都有了……
出了大牢之后,张伟恕先是回家,收拾了一下细软,一些粗笨的东西都不要了,只是一些金银什么的,归纳了一个小包裹,背在身上,要说张伟恕还真够心狠的,他家里还有一个已经大了肚子的老婆,一个老娘,都是告别的话都不说一声,直接抛弃她们了。
接着二人直奔李有贵一处隐蔽的外宅。那是一座很普通的院子,坐落在一条不起眼的街上。从外面看上去,丝毫看不出那是李有贵这样的大商人的宅子。到了那里之后,李有贵进去没一会,就怀里揣着一包东西出来了,看见张伟恕就递给他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三哥,给,这是大通钱庄出来的银票,整五百两。请您拿好!”
“嗯——”张伟恕接过银票,先是看了看数额,然后再是看了看银票的押号,花色,最后用手沾了点唾沫,点在银票的左上角,这些都是张伟恕多年的习惯动作……
等到看到那里清晰的出现了一个大通钱庄的独家圆形标记后,一切都确认无误,张伟恕脸色好看了不少。有了这五百两银子,下半辈子没问题了。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李有贵看见他用手沾唾沫时,脸上露出的一丝阴笑。
“没错,那哥哥我就收下了——”张伟恕冲着李有贵一笑,把银票揣入怀中后,却是四下看了看道:“眼下咱们不宜在城里多呆,还是要尽快出城啊!”
“我知道——”李有贵连忙点点头,十分仗义的道:“三哥,出城我有门路,咱们一块走吧!”
“好好好——”听见李有贵这么说,张伟恕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原本他以为,虽然他是把李有贵带出了大牢,可是接下来出城却是要靠他的,这李有贵会不会也提出什么要求,或是减少先前说定的酬谢啊……没想到现在李有贵绝口不提钱的事情,很爽快的就要带他出城,张伟恕心中也不禁有些小小的感动,心道李有贵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幸好自己没有找到那个江湖郎中,不然害了他却是对不起他了……
很快的,二人在夜色的掩护中,摸到了宁远城的北门口,这里是以往李有贵进出的主要通道,那些当值的军士很多都是已经被李有贵买通的。
“啪啪啪——”李有贵轻轻拍打城门。
“他妈的谁啊——”城墙上响起了一声不耐烦的喝骂声:“午时过后,城门一律宵禁。你他妈的是外乡人,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李有贵听了,却是毫不动气,只是仔细的辨别了一下声音后,笑呵呵的道:“是大竹兄弟吗,我是李有贵啊!”
“啥——”城墙上响起了一声诧异的惊呼,紧接着,出现了一个兵丁的身影,手里亮起了一盏灯笼,往城下照来。
等到这个被称作大竹兄弟的兵丁看清了确实是李有贵时,吓了一跳,连忙就熄了灯。紧接着,就是急匆匆的从城墙上下来了。
“哎呀,李哥,你胆子可真够肥的,到现在还敢露面——”这个兵丁一见了李有贵就是诧异的道。
“呵呵,是啊,我也觉得不能再在城里呆下去了,所以这不想从这里出去,求大竹兄弟给我行一个方便吗!”李有贵笑嘻嘻的道。这时张伟恕还躲在暗处,没有露面。
“行行行——李哥你快走,你留在城里我都替你害怕呢!”这个兵丁倒是十分的仗义,也没想其他的事情,手脚利落的就取出了钥匙,打开了城门,“吱轧呀呀——”随着沉重的城门大开,城门口像是一个张开大嘴的巨兽,等着吞噬二人呢!
“多谢大竹兄弟——”李有贵连忙冲着这个兵丁一拱手,接着又是伸手拉出躲在暗处的张伟恕。
“这是我的好兄弟,现在犯了点事,也想一起出城,你看这……”李有贵笑道。
“行了行了,一个羊也是放,二个羊也是赶,都快走吧。”这个兵丁连声道。
“谢了啊——”李有贵心中暗道,还是当兵的人最实在,虽然话说得粗了点,可看这小子还是真心为我好,罢了,等到事成之后,主子带兵进城了,饶他不死!
李有贵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给这个兵丁后,连同张伟恕快速的通过了城门,等到黑洞洞的城门重新关上后,李有贵回首看了看宁远城,感觉心里一阵轻松,终于逃出来了啊……
李有贵再看看身边的张伟恕,这时也显得很高兴,是啊,换做其他人也高兴,发了财又脱了险,能不高兴吗!
按理说现在既然出了牢笼,接下来二人是要各奔东西了,不过李有贵今天显得很热情,冲着张伟恕笑道:“三哥,接下来可有脚力代步,若是没有的话,我在前面一户人家中倒是寄养了二匹好马,倒是正好可以拿来使用。”
张伟恕一听,大喜。心道这个李有贵还不愧是专门跑长途的,准备的挺充分啊!不过眼下的行情,一匹好马要二十两银子,现在李有贵开口就要白送他一匹好马,张伟恕也有些过意不去,就道:“这样是最好,不过俗话说的好,亲兄弟明算账,我也不能白拿你的马,我拿银子给你!”
说着张伟恕就要掏钱给李有贵。
“别介——”张伟恕的手还没从怀里伸出来,就没李有贵拦住了“三哥,咱们之间,还要算这个吗!你把兄弟从大牢里搭救出来,就是天大的恩情了,怎么还能要你的银子!”
“这个——”饶是张伟恕脸皮很厚,这会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他就人可不是白救得,那张银票还贴肉放在怀里呢!可是现在这李有贵却要白送他一匹好马,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张伟恕张口还要说些什么,李有贵却是假意一板脸道:“三哥,你要是再矫情,做兄弟的可要翻脸了!”
听见李有贵这么说,张伟恕只好不再提那个话题了,只是用力的拍了一下肩膀,大声道:“兄弟,三哥真是没有看错你,把你从牢里救出来也是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
“呵呵,好说好说——”李有贵呵呵一笑,然后微微抬眼,打量了一下张伟恕的气色,今晚的夜色不是很好,不过即使是这样,在淡淡的月光下,李有贵还是清晰的看见了,张伟恕脸上,已经露出了丝丝黑气。呵呵,药性看来已经发作了,只要再拖上一时半刻,毒气攻心,那五百两银子又要完璧归赵了,到了那时候,怕是你不会再说是什么最明智的决定了吧……
李有贵心里恶毒地想到,口中却说:“三哥,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好——”张伟恕连忙点头。二人在淡淡的夜色中,有李有贵带路,向着城东处跑去,可是没过了多久,张伟恕却是突然脚步变慢了,额头上也是大滴的冷汗滚落下来。
“兄弟,稍稍歇一下,歇一下——”张伟恕痛苦地捂着肚子道:“为兄我突然肚子疼得厉害!没力气走道了!”
“哦,是吗——”李有贵却是阴测测的道:“只是肚子疼吗?应该不会吧——这只是才开始呢!”李有贵打量了一番张伟恕已经变得煞白的脸色,道:“现在是不是觉得腹痛如绞,像是有把刀子在里面割肠子似的!”
“你,你——”张伟恕这时才醒悟,瞪着惊讶的二个大眼看着李有贵,没想到好心带他脱险,这厮竟然暗算于我!
“我好心好意救你脱险,你却如此恩将仇报——李有贵,你不得好死啊!”张伟恕大叫道。
“呸——”李有贵却是一口浓痰吐在他脸上,狞笑道:“你好心好意救我脱险,你在骗三岁小孩那——你真要是全心全意要救我脱险,先前就不会拖上那二天了。你可知道,那二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二天都像是在火上烤啊!”
“那,那不管怎么说,我最后不还是把你救出来了吗!”张伟恕辩解道。此时他还心存着最后一丝侥幸,希望李有贵能够被感化,拿出解药,救他一命。虽然他也知道,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就如同他以前做混混一样,既然下手了,就要干净利落!十八拜都拜了,就差一哆嗦了,还会心慈手软吗!
只不过,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都是看的清清楚楚,可是真正轮到自己了,还是难免想要试一试,希望可以抓住最后的稻草!尽管那根稻草根本还没有长出来……
听见张伟恕这么说,李有贵却是冷笑一声“放你娘的屁——你不是要救老子,你是因为那记事本的事情败露,自己都保不住了,这才搂草拐兔子,才顺便捎上我的!”
“你你——”听见李有贵这么一说,张伟恕是又气又急,气的是,自己怎么就带出这么一个白眼狼!急的是,自己纵横宁远城三十年,今天怕是要栽在这儿了!“噗嗤——”一声,张伟恕心情激荡之下,却是喷出了大口鲜血,数量之多足足可以装满一个大海碗!而且他这鲜血和一般的不同,别人的都是鲜红的,他却是半红半黑,还带着一股难闻的腥味!
“好好好——好你个李有贵!没想到我张伟恕一辈子打雁,如今却叫雁啄瞎了眼!”张伟恕一面翻着死鱼般的白眼,一面不甘心的道:“我也知道你李有贵不是什么好人,一路上都提防着你,可现在还是被你暗算了,只是我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中招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也好让我做个明白鬼!”
“哈哈哈哈哈——”看着以前一直趾高气扬,看不起他的张伟恕,甚至是三天前还能决定他生死的张伟恕,如今已经是反过来生死决定在自己的手里,李有贵觉得心中极是快意。所以也就不介意在他的最后时刻,满足他一点小小的愿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