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孙雨凝房间,李枫看着迎了过来孙文甲夫妇,开门见山:“带我去厨房。”
心里既感慨万千,却又莫名的兴奋。
算日子,他已经足足五年没有拿起菜刀了。
味觉丧失之后 ,家人为了不刺激他,将家里大大小小的厨具都给收起来,甚至干脆连灶台也拆了。
“厨房?”孙文甲夫妇着实意外。
“帮你女儿做两道菜。”李枫看了孙文甲一眼。
这老家伙挺阴的。
当然,在这么一个没有人权的世界,孙文甲此举其实还算讲究的了。
换作其他人,哪里还用得栽赃什么的,直接强迫就行了。
柳如烟闻言满脸惊喜。
“凝儿想吃东西了?她想吃什么?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做……”
“那道菜只有我做得出来。”李枫说。
“好,好,你去做,你赶紧去做……”
柳如烟连连点头,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之分了,一把拉扯住李枫,将他往厨房拽。
孙文甲眉头微皱,却是没有跟上去。
他抬头看向显得些阴沉的天空。
片刻之后,一道黑影仿若鬼魅,出现在孙文甲身前。
孙老太爷的义子,丁山水。
显得邋遢,身上散发淡淡酒味的丁山水皱着眉说了几句。
孙文甲闻言一脸讶异:“你怎么看?”
丁山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孙文甲。
这么简单的问题就不用问老子了吧?
卖入孙府为奴之前,孙府自会将对这人所有一切都调查个一清二楚。
清楚其出身为人,确保其清白之身。
所以孙府自是知道李枫的家世以及他的成长经历。
如此一个出身贫寒,十岁那年便父母皆丧,十三岁便卖入孙府为奴的人,怎么可能说出那样一番话?
他竟然会医术,一眼就看穿凝儿病症所在!
简直匪夷所思!
孙文甲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随后一脸苦笑。
“万万没想到凝儿的病竟是癔症,竟是因某位公子的一句话。”
随后一脸愤怒:“究竟是谁敢这么说我女儿?”
丁山水冷笑:“你女儿的心思你这个当爹的会不清楚?”
孙文甲苦笑叹息。
无双公子杨鱼跃,年仅二十,便已声名鹊起。
当今圣上更是御赐“无双”二字,名动天下。
女儿的芳心被其俘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他怎么可以说出那样的话呢?
简直有辱斯文!简直欺人太甚!
丁山水没好气说道:“老子早就跟你说了,什么狗屁邪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不听,这下好了,被阴了。”
孙文甲继续苦笑,事涉爱女,关心则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找到那道士了?”孙文甲面色又阴了起来。
丁山水抓起腰间那酒葫芦,一脸慵懒的喝了口酒。
含糊的嘀咕了句:“找到你妹啊!”
……
厨房的环境让李枫很嫌弃。
一切如此原始。
但是这终究是一间厨房,是厨师的战场,李枫的心情波动极大。
五年了,他终于再次走进厨房,要去做一道菜。
他深吸了一口浑浊气息,一种名为幸福的味道顿时充斥心脾。
他终究是喜欢做菜的,很纯粹的那种喜欢。
见夫人竟破天荒的走进这厨房,厨房里的下人以为府中又有东西被盗而且就被藏在这厨房里,顿时人心惶惶。
赶紧各个停下手中的活,低头行礼。
厨子张大双手在腰间那沾满油腻的围裙上一抹,陪着笑脸迎上去。
“夫人,需要什么让下人过来吩咐一声便是了,怎亲自来了?”
柳如烟一脸掩盖不住的惊喜,指着李枫吩咐张大:“他要做一道菜,无论需要用到什么食材,你务必都要帮他备齐。”
张大这才看向李枫。
眼珠子顿时瞪得滚圆。
这不是那谁谁谁吗?
不,肯定认错了,这位看起来如此高贵的公子自然不是那偷砚台的李枫!
这应当是孙府贵客,一时兴起要到这厨房来体验下人们的生活,于是夫人便陪他过来了。
只是不都说君子远庖厨吗?这位公子怎么会想要做菜?
“需要用到什么,公子尽管吩咐便是。”张大显得卑微恭敬。
李枫的目光早就沉浸在灶头上那块上面布满刀痕的木头菜板,还有菜板上那把剔骨尖刀,心绪复杂,一时没有理会张大。
张大已然认定这位公子是孙府的贵客,贵客不理会他这位小小的厨子实属正常,当下脸上那恭敬笑容更甚。
李枫走到那菜板跟前,那变得有些僵硬的手一点一点伸了过去,终于触碰到那把剔骨尖刀的刀柄。
顿时,早就侵入骨髓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李枫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下,那手一点一点用力的握住刀柄。
他调整呼吸,让自己心绪稍微平复,回头看向张大,说道:“我需要用到一些食材,劳烦你帮备齐下。”
贵客竟如此客气?
张大还真有些受宠若惊,脸上的恭敬神色更甚:“公子请说,这厨房没有的,小的立即差人去买。”
李枫说了十来种食材以及所需调料。
张大打起精神一一记下。
然后有些懵,欲言又止。
“有问题?”李枫问。
张大脸上笑容卑微且尴尬:“小的见识短,让公子见笑了……不知那西……西红柿是何物?”
李枫这才意识到有些平日里常见的食材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比如这西红柿。
“有什么就准备什么吧。”李枫说。
“是是。”
这个世界是没有什么冷藏技术的,食材的保鲜自然是个问题。
不过孙府好歹也是苏城的高门大户,想每日食用新鲜瓜果肉类,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枫所说那些食材孙府基本都有备,很快被送到李枫面前。
来到厨房门口的孙文甲皱着眉头看着李枫,疑虑重重。
不过挨了几棍,进了半日私牢,这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下等家丁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李枫挽起袖子,握住那把用得并不趁手的剔骨尖刀,目光一凝,只觉得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
就是这种感觉。
整个世界就好像只有自己,只有手中刀子,只有各种待处理的食材。
张大心里心里不以为然,都忍不住想要说教一句。
公子,你这拿菜刀的姿势好像……不太对啊。
哦,原来是要削皮,那没事了。
不过几个弹指,一条长长的粗细几乎一致的苹果皮“啪嗒”一声掉在菜板上。
张大眼睛顿时瞪得滚圆,仿若见鬼。
这么削苹果皮对张大来说自然不难,难就难在用的是如此沉重的一把剔骨剪刀,还有那让人忍不住一身鸡皮疙瘩的速度。
又几个弹指过去,那菜板上多了一小堆四四方方,大小几乎一致的苹果丁。
“这……”
张大的眼珠子几乎就要从眼眶里滚落下来,那张得极大的嘴巴足以将他自己的拳头塞进去。
此等刀工,即便张大这个已经握了二十多年菜刀的厨子见了,也觉得毛骨悚然,更别说是厨房里的其他人了。
站在孙文甲身后的丁山水目睹这一幕,那双醉眼猛地瞪大,变得灼热,低声惊叹:“好稳的手!好快的刀!”
孙文甲回过身子看着孙山水,愕然问:“是个高手?”
“不,是个厨子。”
孙文甲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