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恒摆了下手,说道:“请王先生过来。”
对于王启明这位太子伴读,梁子恒恭敬有加,向来以“先生”相称。
六净大师站起身来,便要回避:“阿弥陀佛,殿下既跟王先生有要事相商,小僧先行回避下。”
梁子恒看着六净大师笑道:“本宫找王先生过来并非是要谈论什么国事,三弟无需回避。”
六净大师单手立掌:“阿弥陀佛。”
随即再次坐回那椅子上。
不多时,太子伴读王启明被带到梁子恒面前。
王启明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殿下。”
又看向六净大师:“大师。”
“阿弥陀佛。”六净大师起身回礼。
“不知殿下找臣,所为何事?”王启明心生一丝不太妙的感觉。
太子殿下今日的态度不太对,若是在以往,太子殿下见到他,自是要起身相迎,以示敬意。
梁子恒站起身来,他眼神灼灼的看着王启明,朗声开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王先生以为这四句箴言如何?”
王启明闻言眼睛微眯了下。
太子殿下今日对他提及这样一个问题,所为何意?
至于那四句箴言,谁知道那位欺世盗名的李公子这是在哪本早已失传的先贤典籍上抄录的?
王启明心思涌动得厉害,却是面色恭敬,躬身,由衷说道:“此箴言堪称天下读书人之标杆,震耳发聩!”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又问:“先生那首《登幽州台歌》如何?那首《江城子.记梦》呢?”
王启明心里的那一丝不安更甚,与此同时再次心想说谁知道这两首诗词是该死的家伙从哪里抄来的?
却是只能再次躬身说道:“这两首诗词让人叹为观止,可为千古绝唱!”
梁子恒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又问:“烟锁池塘柳,灯销江坝桥……先生可有比这‘灯销江坝桥’更佳的下联?”
王启明心思急转,猜度着今日太子之意。
一脸惭愧,说道:“对于此下联,臣自愧不如。”
梁子恒又说:“先生乃是名誉天下的才子,学富五车,有着让人敬仰的文人傲骨……”
面对天子这般赞誉,王启明心生浓郁的警惕。
要知道太子平日里虽对他恭敬有加,却是从未这般给他戴高帽。
事出反常必有妖。
会是什么妖?
梁子恒内心深处骤然间一机灵,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
却听梁子恒继续说道:“那么在先生看来,那位说出那四句震耳发聩的箴言,作出那两首千古绝唱的,对出此等绝妙下联的才子,可有资格称得上我大乾帝国第一才子?”
“这……自然称得上!”
梁子恒眼神灼灼,似笑非笑,示意王启明继续往下说。
王启明心里那一丝不安已然达到顶点,脸色已然难以保持淡然。
只能一边猜度太子的心意,一边硬着头皮,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继续说道:“只可惜那位李公子虽满腹经纶,诗词天下第一,却似乎不懂为人之道,竟做出此等人神共愤之事,着实让人痛心不已。”
梁子恒回过身去,背着手看向前方那静静流淌的溪流,说道:“本宫知道,先生乃是翩翩君子,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因此对那李枫的所作所为必然是深恶痛绝,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这泼来的水实在太过肮脏了些,王启明赶紧说道:“殿下,臣只是深感痛心……”
梁子恒显得强横的打断了王启明的话。
“所以先生先前派人怂恿那些老百姓在那夜深人静之际去那李枫院落,试图用臭鸡蛋等污秽之物袭击李枫,导致他们被恶犬咬死,以及前两日还派人去掘了李枫父母的坟等这些举动,本宫自然都能理解。”
王启明脸色剧变,连忙解释:“太子殿下,臣……”
梁子恒却是不给王启明任何解释的机会。
他回过身来,眼神灼灼的看着王启明,不怒自威。
王启明腿一软,差点跪在那里。
“只是,本宫虽能理解,却是始终认为掘人父母坟墓这事做得有些过了,先生以为呢?”
王启明身体颤抖都得厉害,却是只能低头行礼,沉声说道:“臣,知罪!”
梁子恒又说:“本宫始终认为那位李公子的人品不至于那么不堪,他身陷此等涡旋之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这事本宫已然让人着手去查,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
说着,梁子恒已然换了一张温和的脸:“夜已深,先生下去休息吧。”
王启明眸子深处有着惊恐神色涌动,躬身行礼:“臣,告退。”
一旁六净大师始终一脸慈悲,心里却是重重一声叹息。
心想太子殿下的手段可是跟父皇越来越像了。
返回禅房后,王启明来回踱步,那张向来儒雅的脸上微微有些扭曲,内心着实慌乱到极点。
“王鹤何在?” 他蓦然回头看向禅房那紧闭的房门,低声喝道。
片刻之后,进来的却不是他那心腹王鹤,而是另外一名下属。
“大人有何吩咐?”
“王鹤呢?”王启明连忙问道。
“小半个时辰前,王鹤说要去上茅厕,却是没回来,也不知道上哪去了。”那下属说。
果然如此……
王启明面色煞白,一脸惨笑摇头。
他无力的摆了下手,示意那下属出去。
随即他显得无力重重坐在那椅子上,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殿下,臣还是小瞧殿下了,好手段。”
一个时辰不到,一道身影来到王启明所居住那禅房外,朗声道:“王先生,太子谕令!”
殿下调查的速度好快啊,只能认命的王启明面露死灰。
他起身迎了出去,跪在那地上磕头行礼:“臣在。”
与此同时,赵德兴也接到了太子谕令。
“赵德兴,你可听清楚了?”传令之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德兴,眼神里有着一丝怜悯。
想之前在那上京城,这位赵老将军也算是一号人物,是他需要仰仗的人物。
谁想这才解甲归田几日,便落得这般个凄惨下场。
这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赵德兴身体颤抖不止,他脑门贴在那冷冰冰的地上,用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说道:“草民,谨尊太子殿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