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望连忙把方子递给瑜儿，瑜儿接了过去便出门抓药。

他回过身来，却听到沚洺背对着他说：“她平日心气中积郁太多，本就不能伤神劳心。即便是真的把她救活了，也万不能再让她动气。否则急火攻心，足以致命。”

莫望哑然，只能默默地看着沚洺施针，直到一针一针地慢慢扎遍她的经脉穴道。

鸡啼报晓，瑜儿把药端回来，慢慢地给若离喂了下去。可是她依然无声无息地躺着。沚洺为她扎针，一直没有停过。

她被喂下药不久，脸色便稍微恢复，可是沚洺却又再换了一个方子，依然让瑜儿煎了药以后再喂她。

这样连续换了三副药，喂了三次，沚洺还一直在扎针。莫望一直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天近晌午，沚洺忽然又朝着若离的腹部新扎下一针。只听一个沉闷的声音响动，随即便看见她身下雪白的床褥慢慢渗出了鲜血。

莫望慌忙按住沚洺的手，说：“怎么回事？快停手！”沚洺头也不回地说：“如今把死胎都排出母体，她便可好了一半了。”话说着，只见那些鲜血中竟伴着一些凝固的血块，生生地刺痛了他的心。

看着她的呼吸一下子顺畅了不少，莫望方才放下心来。

沚洺忽然说：“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顺便，也好想想，到时她醒了，你该如何对她解释了。”

莫望满脸倦意，苦笑了一下，便说：“还可以如何解释？是我动的手，她自然怨我。”

沚洺却瞟了他一眼，说：“她若还能有命有力气来怨你，那倒还不枉那几颗九转回魂丹！”莫望却一把扯住他的衣襟，说：“你不是已经让她好起来了吗？怎么还说这话呢？！”

沚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也看到了，我只是让她腹中的胎儿都排出母体而已。至于她什么时候醒，还要再说了。”“她是大出血，不是好好休养就行了嘛？”莫望皱着眉头，转过脸去看着床上。

沚洺摇了摇头，说：“你究竟还是不是我的师兄？她元气大伤，如今不要说下药补血，就是连稍重一点的药性，她也不一定扛得住。”他看了看莫望，说：“先把元气稳住，不然连一口气都没有了，还怎么活下去！”

莫望深深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眼里快速地闪过各种思绪。正当沚洺以为他又要大发脾气的时候，他却忽然对着沚洺，深深拱手。沚洺慌忙双手托住他的手，说：“师兄，你怎么了？”

“师弟，为兄学医不精。还望师弟这次能保住她。保住她，就等于保住了为兄，为兄定当报答！”莫望说着，深深一拱手，对着沚洺就拜下去。

沚洺吓得拉住他，动容地说：“你我虽然份属同门，可是当日若不是你把我从破庙中捡来，夏沚洺定然没有今天。师兄的大恩大德对沚洺来说，如同再生父母。这样的大恩沚洺尚且未报，如今公主有事，沚洺定当鼎力相助，哪里还敢要兄长谢！”

莫望张了张薄唇，刚想说话，却忽然听到床上有一丝微弱的声音：“水……水……”他腾地转过身去，看着那依然昏迷未醒的人，脸上却满是惊喜：“离儿，你要水？来人啊，”他转头过去高呼，“来人啊，端水来给王妃！”

沚洺眼眉挑了一下，似乎莫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喊的是王妃，而不是公主。

看着眼前这一惊一乍的人，哪里还有半点在战场上的风轻云淡？他的喜怒哀乐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那人占据了。

莫望接过瑜儿端来的小碗，慢慢地把水一点点倒入她干裂的唇中。看着她紧闭着眼，人事不省地把水咽了下去，他方长舒了一口气，坐在椅上。

沚洺此时早已经开了药方子，递给瑜儿出去抓药了。

莫望说：“你不要再走了。这几日先委屈你在这里，帮我好好看护着她吧。”“你又要去哪里？”沚洺听他话中有话，看着他问道。

他苦笑了一下，说：“诸葛衿已经被人救走了。眼看着洵国肯定寻出由头来闹事。西南一带自从赫兰八城投降以来，就一直很不安定。看来，我也得去会会西南的这班门阀了。”

沚洺听了他的话，却整个人跳起来：“诸葛衿被人救走了？！是何缘故？！”看着莫望神色不明的样子，他忽然一个激灵：“难道你和公主就是因为这个而起了争执？！”

他凝神看着床上那依然无声无息的人，缓缓说道：“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她放走了诸葛衿，可是在关押他的牢房地上，的确有我送她的刚玉木。而且，她也承认了有去看过诸葛衿一事。”

“不可能！”沚洺却打断了他的话。沚洺定睛看着他，说：“别人我不敢说。只是诸葛衿是她的仇人。加上公主如今一心对你，怎会不顾你们之间的情分，作出这样的事来？断然不会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莫望心里其实也明白，她应该不会就这样放走了诸葛衿。可是，他们毕竟有那么多的过去，他还为了她，步步相随。换了哪个女人，都肯定有感动过。

“算了吧，师兄！何必执着于过去呢？”沚洺忽然走过来，轻轻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我虽然年纪小，可是自问也是阅人无数的。我敢肯定，公主绝对不会弃你不顾。相反，倒是你，也是时候要把过去放下了。这么些年来，你都未曾为自己好好活过一次呢！”

这么些年来，看着他被仇恨几乎压垮，也因为仇恨而一步步登上今天的高位，他何尝真的开心笑过呢？像他这样飘逸出尘的人，本就不适宜背负太多的仇恨。也只有在面对若离时，他才有了点生气。

沚洺看着自己视如父兄的师兄，他不禁感到有点心疼。他真的希望，师兄能好好地放下过去，和公主一起寻找自己的幸福。

次日，莫望看见若离的病情已经有稳定的迹象，加上沚洺又在这里时刻不离地看护着。他便带了兵，朝着西南四府开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