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邈憋着一股气,好不容易等他慢慢喝完了茶,忽然抬头看见他望向自己的眼中,多了一丝伤痛在里面。
杜子邈却一下子犹豫了:这事,真的要和四哥说吗?这么多年了,他好不容易才放下。如今刚纳了二妃。挑这个时机和他说,好不好?可是要不说,毕竟事关军机。
他踌躇了半天,忽然听到杜子勖在上面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究竟想说什么啊?”
他刚要张口,杜子勖便摆了摆手,轻轻地说:“朕知道你要说什么。”那声音与刚才在文武百官面前的爽朗自信截然不同,此刻他的话语轻的几乎听不清,仿佛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把话说出来一样。
子邈奇怪了,眨着眼问他:“皇兄,您知道?”
杜子勖不再说话,只是从书桌的一个偏僻角落中,在一沓厚厚的奏折下抽出一封信,随手递给身边的小太监。
子邈取出信一看,大惊失色地看着杜子勖。
杜子勖懒懒地朝身边的宫人挥挥手,顷刻间,整个书房中便只剩下他兄弟二人。
子邈看见左右皆已经退下,定睛看着上首那个看着面前的一沓奏折发呆的人,问道:“这消息是真是假?”
杜子勖斜着眼看他一下,说:“朕这次用的是暗卫。”
暗卫军是杜子勖一手调教出来的,在天下间唯一能与明端帝的鹿然军相提并论的,就是它。这两支军队,无论是作战能力、追踪能力,还是装备,都是天下头号的。由于他们只负责君主亲自下达的秘密命令,并不参加军事作战,平日也从来不公开露面,只是像影子一样若有若无,所以世人都称他们为“影子军”。但是只要是接受到的任务,无一例外地都会圆满完成,丝毫不会有失手的机会。
所以,当听到杜子勖说这句话,杜子邈便不再做声。
杜子勖没有再说话,他定睛看向那虚无的遥远处,似乎透过那里,看到了什么让他目眩心迷的东西,如刀刻般鲜明的脸部线条,一下子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见到他这样,杜子邈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还是庆王爷的杜子勖,心中一阵感慨。可是,他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说:“皇兄,难道此次洵国出兵,还是因为这件事吗?”
杜子勖用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洁白的云石桌面,淡淡地说:“诸葛衿何许人也。暗卫能找到的,鹿然军自然也会找到。只不过,这次暗卫稍微比他们快了一步而已。”
“哦?为什么?”听到杜子勖话中有话,杜子邈不禁挑眉问道。那斜着眼看人的模样,倒是和杜子勖如出一辙。
“因为,有他。”杜子勖勾起一边嘴角,那模样邪魅完美,看得杜子邈心头不由得一跳。
“是他用计引开了鹿然军?他人还在吗?”杜子邈心里引起了一个又一个疑问。
要说他四哥,也是这天下枭雄当中的楚翘了,可是他为人直率,用计始终还是比不上诸葛衿这样城府极深的人。若要说放眼天下,能在心计上与诸葛衿比个高下的,除了当年的靖王爷莫望,再无别人。
可是,难道这次是莫望出手吗?
杜子勖点点头,长叹一声,说:“你想想。他们躲了我们这么些年,又怎会轻易再让我们找到?”
当日在若离的大葬前一晚上,她原本好好地就睡在棺木中,却就在内外三层的御林军的看守下不翼而飞。连停灵在天牢中的莫望的尸身,也都同一时间不见了。
诸葛衿暴跳如雷,把当晚守职的所有将士都满门抄斩。可是为了不泄露风声,诸葛衿只得按照预定的典礼,把空棺木葬入了皇陵当中。
杜子勖得知了这消息,他几乎就能断定,莫望和若离肯定还在人世。所以,这五六年里,他派出了几千名暗卫军,暗中查访天下,希望能找到他们的踪影。他相信,以百草老人的能力,要救活这二人,并非难事。
如今,暗卫已经得了确切消息,可能他们就是在湖州府一带不为人知地生活着。
相信诸葛衿也是同时得到了消息,所以才会在这几个月来多次试探,等到最后确切了,才兴兵湖州府。想到这,杜子勖笑了起来。
杜子邈摸不着头脑,只好问他:“皇兄,您笑什么?”
他慢慢地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睛只看向那遥远的虚空,一脸的温柔:“这次,朕终于可以见着她了。”
“老天!皇兄,你就不能等等我!”杜子邈即使运起轻功,也追不上那个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的人。他站在一棵大树下,大口地喘着气,低声发牢骚:“就算晚那么一会儿半会儿的,也不会就搬了家了吧,用得着这么急吗?”
“你究竟休息好了没有?”远远地传来男子不耐的声音,可是当子邈抬头四顾时,却根本看不见他人在哪里。
“来啦来啦!”他懒洋洋地应着,不情愿地再次追了上去。
三天前,杜子勖在宫中设了一个迷魂阵,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病倒在宫中。事成之后,他立刻就拧着杜子邈的衣领,二人双骑一口气直奔到湖州府边界的旭明山上。
这两天来,他们都在这大山中绕了好几个圈了,从天亮绕到天黑,根本就没有看见暗卫提及的小竹房,更别提那几个人了。
“哎呀不行了。四哥,好歹也让我喘口气啊!你这一整天的,都根本没有一刻停过!”子邈一屁股地坐在地上,完全没有了蒙国“最优雅王爷”的姿态。
“你给我起来!”此刻,杜子勖也只用你我来称呼兄弟之间了。他生气地用脚尖踢了踢像一滩泥一样的杜子邈,可是那个人却只是随着他的方向稍微挪了一下屁股而已,根本没有想起来的意思。
“亏你还常要练兵呢!怎么越练越倒回去了!看来,我还是要多让你出征才行。”他皱着眉头,一再地环顾四周的山,可是目之所及,只是一个又一个翠绿的山头,云雾缭绕地绵延开去,根本就没有人的踪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