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轻灵娇妍的人儿，怎么竟然会这样就轻易离去了呢？那双世间难找的明净眸子，难道真的从此就紧紧闭上了？

少年重重地坐回到原本的地方，不觉看见男子落寞的神情，惊叫道：“师兄！”。男子却置若罔闻。

过了好久，男子忽然说：“沚洺，你是不是要去看看她？”那轻不可闻的话音仿佛像被满屋子的虚空吞掉了一样，一下子消失了。

夏沚洺点点头，问道：“我当然要去。何时去？”

“一日之后，诸葛衿要举行葬礼。”男子静静地说。

沚洺犹豫着，却还是问他：“你去吗？”

男子苦笑了一下，说：“难道你觉得她会想见我吗？”要是当初她能放得下，就不会独自出走去投奔杜子勖了。

“师兄……”沚洺忽然叫了他一声。

他抬起头来看着沚洺：“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跟我说？”那双清亮的眼中，都是探究的眼神，仿佛一直探到了他的心里。

沚洺支支吾吾了很久，终于在莫望几乎等到没有耐心的那一刻，他才涨红了脸，说：“其实有件事，我应该要对你说的。”

“说。”莫望不动声色地盯着他。

留意到莫望的眼神，沚洺心里颤了一下，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又想了好久，他终于鼓起勇气，说：“那日，我在你桌上看见了诸葛衿对天下昭告大婚的帖子。我……”

“你就把刚玉木放在了朝贺新婚的礼物当中了，是不是？”他淡淡地接了下去，双眼却一直看着窗外还没有停的雨滴。

沚洺诧异地张大了口，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莫望，说：“师兄，你知道了？”

怪不得当日他眼见着那份朝贺送出去，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原来竟然是一早就知道了！自己还以为他是死了心，才不闻不问了呢！

“你不仅把刚玉木放了进去，还见了花纤，不是吗？花纤问你要的那把匕首，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他开始有点恼了，这个沚洺就是小孩子心性！密报的人说，她流了满身满地的鲜血，直直把朝服上的金线颜色都盖住了！连抱她的诸葛衿都染得一身鲜血！那会有多少血！她自从小产以后，身子一直不好，还经得起这样流血吗？！一想到那个景象，他不禁心痛得像刀割一样。

“我……我这不都是为了给你出出气吗！”沚洺哪里知道他的心情，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我与她之间的事你不用插手。你更不该建议花纤扮成小太监的模样去洵国宫中！”莫望腾地站起来，走到沚洺面前。他的个子足足比沚洺要高出两个头，那惯于在敌前驰骋纵横的强大气势更是压得沚洺不敢抬头。

“我哪里知道花纤真的会下手！我以为她在诸葛衿宫中，就算是伤了，也不至于这样的程度。”沚洺扁了扁嘴，心里暗骂那该死的女人。当日把匕首给她的时候，他已经一再告诫她不要肆意妄为，不然在宫中事发，吃苦的肯定是她自己，没想到，她真的这么疯狂。

“是你要花纤找机会把刚玉木翻出来让她看见的吧？”看见沚洺点了点头，他喝了一句：“你到底在匕首上面做了什么，还不赶快说！”莫望实在生气，若他不是自己视如亲弟的夏沚洺，早就让人拖下去处死了，还用在这里多费口舌！

沚洺嘟哝着说：“你不是都知道了？还问我！”可是他看见了莫望铁青的脸，只好截住了话头。

莫望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夏沚洺！”

“好了，我说就是了。”沚洺连忙后退了两步，说：“花纤说要致命的毒药，我不肯给她。她说她只是用来自尽的。可是我不信她，我只是涂了一些让人假死的药在上面。如果这些药接触到鲜血，就会随着血液的运行流遍身体，人就会停住呼吸像死了一样。但只要用解药，人就会活过来的了。”

他后怕地拍着胸膛：幸好当时多留了一个心眼，没有照花纤要求的做，不然，花纤要真的把她给杀了，他十条命也不够还给师兄。

“那么，你还不赶快收拾东西？！”莫望忽然对他吼了一声。沚洺眨巴着眼睛，扁了一下嘴，说：“你还是要赶我走啊？我都说了她没有死！”

莫望气极，大吼着说：“我知道有什么用！诸葛衿一天后就要举行葬礼了！你是不是想看着她活活埋在土里闷死！还不快点去救人！”说着，他大步走向，顺手一把扯过沚洺的领子，也把他带出了房间。

沚洺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大叫着：“我自己会走，你别拉我！”

莫望却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沚洺收不住脚，一下子撞在他身上，委屈地叫着：“你又怎么啦？”

他看着沚洺，微微一笑，说：“不过，这次也许得谢谢你。”

沚洺莫名其妙地摸着自己撞痛了的额头，说：“谢什么啊？”这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只要碰上和她有关系的事，就全然没有了平常那些淡然冷静的样子。

莫望却没有再说话，还是一把扯着沚洺的袖子，就朝前奔去。

深夜，洵国宫中的人们依然没有完全入睡。和宫中所有人一样，巡逻的御林军们穿着雪白的孝服在夜色中走动，格外显眼。各宫门外也是高挂着雪白的大灯笼，里面的蜡烛把这惨淡的白映得无比凄凉。偶尔可以听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会传来人抽泣的声音。这几天，这种声音一直在宫中回响着，人们都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兴宁宫中设立了灵堂。自入兴宁宫的那条路上，铺设了巨大的雪白地毯，一直延绵到外面的宫道。地毯两边则树满了黑色的招魂旗，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扬动。

巨大的“奠”字高高挂在灵堂中。堂中，四处都晃动着昏黄的光亮。虽然阵阵轻风不时吹过，带入几丝春暖花开的气息，却使灵堂变得更加阴冷。雪白的巾幡挂满了整个灵堂，烛光映在巾幡上，更是凄惨哀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