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微凉,穿过窗柩抚的烛火一摇,掀开床前的白色帷幔,轻飘飘的扬在未晞的身后。天刚刚拂晓。
未晞将我从他怀里扶起来,指尖冰凉带着轻颤抚上脸颊,拂开睡的寒湿的散发别在耳后,转手拂去眼稍的泪痕,坐在床边怔怔地看了我良久:“以前我总是在想,为什么一个人可以那么在乎另一个人,我觉得这是种最傻最幼稚的举动。一颗心丢给别人了,怎么还能被自己控制,这太危险了。可如今,我却是丢的心甘情愿。”
我瞧着他的神色,把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遭,又再过一遭,却任然没想通他在说些什么。但是一般说这话的人,基本都有个什么重要的话要说,这个引子,抛砖引玉。我调整了坐姿,静静地等着他说后面的话。
未晞自边上拿了一个软靠垫在我背后,让我靠在床头,又顺手拉了拉被子,仔细的掖好,才道:“我的母后在千宠集于一身时,选择了自缢而亡,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才刚满八岁。八岁,真是别样的一年。我不知道别人的一年里都在做什么,而我那个时候独自一人受着母亲的尸体过了七天七夜。七天后的傍晚,父王颁下诏书立我为太子,将我的母后升为国妃,已国后待遇礼葬。世人都说我的父王痴情,却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这个人,帝王从来没有情,要有的情也只是悲悯苍生的情,却从来不是儿女之情,父子亲情。”
他微微撑着额头,眉头蹙起陇在一堆,像是在思考什么,眼神里却浮现出一种往事悲凉的沧桑。这个样子的未晞,是我从为见过的样子。
不自觉的伸出手抚上他的眉头,他猛的一震,抬头瞧向我眼神里有我读不懂的华彩溢出,未晞的手握住我的手攒在手心,微凉的一吻落在手背,我怔得呆在那里。
他凝神瞧着我,淡声续道:“我母后的死所有人都说是因为母后疯了,可只有我知道不是,其实母后比谁都清醒,只是这种清醒也是一种痛苦,于是她选择解脱。她临死的那天晚上是我八岁的生辰,她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是自己的一条命。她笑着在我面前死去,临死前她说,这样的你才能留心不留情。她说,晞儿,你的父王没有错,作为帝王必须无情更无心,所以别恨你的父王。”他嗤笑一声,表情落寞,怔怔地道:“她却到死都还无法忘记,那个人到死也未来看她一眼,当真是帝王无情。”
我用力握住未晞的手,空出来的一只手抚上捉住他的袖口。不是不惊讶,而是更替未晞心疼,我连想想都觉得受不了,他却独自一人撑到了今天。心里酸酸涩涩,没有什么意识的张了张口,喉头干的发痛。
屋外秋风清凉,细柔的晨光镀上窗柩,投出镂空的花影,像是被裁过的一般。天色晴好,此心却独凉。
他抬起头,目光里落了晨光熹微,眸色沉似墨石漆黑:“那个时候我就想,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情和欲便再也与我无关。”
我无意的咬了一下唇,胸口鼓跳如雷。
他目光锁在我的眼上,却久久未搭话,忽而极轻地笑了一下,若细雨润过柳枝,美的诗意。
我兀自的吞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问道:“那现在呢?”
未晞起身来在桌边,拧起一壶茶将杯子扣在桌上,满上一杯清茶递给我,缓缓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做的很好,就连我自己也一直以为我这颗心已经死了。可是它却在七年前突然跳了一次。”顿了顿,“可是这种感觉还不错!”
我心中一哽,后面的话有些不大愿意听。我即便再没心没肺,也不愿听自己喜欢的男子同我说着另一个女子的缠绵爱史,这是一个女子的本能,没有谁能大度到不计较一切,即便是那些为爱舍身的人。
我将头微微偏了偏,慢慢滑向被窝,却被未晞抬手挡住,我顿了顿看向他。
他又是轻轻一笑,这一笑似是春风渡岸,绿了红花点了飞翠。漫不经心地帮我理了理被子,缓声续道:“那个姑娘很特别,也长的很好看,只是心眼却没长几个。明明我那么喜欢她,她却一点都没有看出来,这么笨,怎么就偏生遇见了。”
心里头把他的话细细分析了一遍,他喜欢的女子果真漂亮,而且还能特别,好像搞的还很清纯的样子,这样的女子是个男人应该都会喜欢上。分神又把自己的身世背景过了一遭,发现只有四个大字能形容,一无是处,简直差的没法比。
顿时心里凉凉的,酸酸的,耳边依旧他的夸赞词,听的不胜其烦,面上有些不高兴,我打断他的话:“不是她那么笨,而是遇到了你,所以才会慌得不会思考。没有哪个女子,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还能应对自如,如果是这样,那只能说明这人不爱你。”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不明摆着把他往她那儿送吗?做情敌做到我这份上,愚蠢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智商的容量了。
未晞定定的看着我,良久,重复了一句:“慌得不会思考?……”继而又笑了一下。
我被他这几次的笑,笑的发毛。虽然他嘴角从来不缺少笑,只是那样的笑让你看上去就知道这笑只是个表情,与心情无关。换句话说,即便他心情很糟糕,家里死了百八十口人,他也可能是这个笑。伟人说,笑是掩饰一切情绪的最好面具。当然这个伟人就是荀师父他老人家。
而如今未晞的这个笑里,含了太多的信息量,看不懂也读不懂。
于是面色惊疑的往被窝里缩了缩,干笑了两声:“那个你别多想,我只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你听见也当没听见,别往心里去。”
镂窗的风穿过,将他的衣袂吹的飘飘,长身玉立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淡淡的声音飘过耳膜,他说:“你说这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舍身为爱?”
我想了片刻,回道:“大抵是因为得不到。”得不到才会千方百计想要得到,即便到最后放弃生命,他们也谓之甘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