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物的长久不衰都有其存在不灭的道理，可能事物强大不可灭，可能有事物趣极人人不忍弃之。

这道理搁在四两小姑娘学象棋就是，下一会儿后，还挺好玩的。

四两和他爹苦乐和尚第一盘，输了，毕竟初学新手，情有可原。

第二盘，平了，这是苦乐和尚引导棋局走向，没认真下，得留点手啊。

第三盘，四两赢了，也是苦乐和尚放了大水，得让闺女尝点赢着的甜头呀。

第四盘，平了，苦乐和尚认为自己大意了。

第五盘，四两赢了，苦乐和尚挠了挠头，看来闺女有些天赋啊，得认真了。

第六盘，四两赢了，苦乐和尚嘿了声，怪了怪了。

第七盘，四两又赢了，苦乐和尚有些懵，难不成自己今天心思技俩不够？要不歇歇明天继续，但看着可爱闺女一脸兴致满满，苦乐和尚也就只好继续，说不定下一局心思就回来了呢！

－－－－－－

第十盘，苦乐和尚傻了，这都什么事啊！

当下正是第十一盘，而算上这第十一盘的时间，再初去开头三盘，连两个时辰都不到。

连跪七盘，兵贵神速也，四两无意间得到其精髓了。

事无趣时便觉累快极，尤其是发现闺女鬼神般的可怕天赋后，苦乐和尚累的更快了。

苦乐和尚很累，真的很累，心困体乏，很之前加上不计其数的真的，也担待得起。

他回想起今儿经历，早早起床的苦乐和尚做了一锅菇汤配菜面，收拾了半月未曾收拾的“余一味”，领着四两和小熊，喵呜，对，还有小黄，去落穷峰山中最为茂密的花树岩壁偷了满满两大罐蜂蜜，被媳妇儿韩伊人狠狠骂了一顿，挨了两针，又去山脚挖了些药材。

本来真没觉得的，却被晚上的这根最后稻草压榨出了累觉。

第十一盘中，苦乐和尚感觉自己一双桃花眼飞走了，飞到了屋内大大软床上先歇着，困的要命要命不要不要的。

苦乐和尚仔细眯瞪着的余光瞅着楚河汉界，却看不清黑红双方，模糊清晰交相来袭，于是，苦乐和尚现在就成了坐着的睡罗汉，右手上还拿着那枚“士”子。

“爹！”一声小喝，一个瓜子皮落到了苦乐和尚头上，稳稳不掉。

“闺女啊，我认输行不”惊醒的苦乐和尚一脸苦涩。

“不行！”这是四两说的

“不行，要善始善终”这是端着一碗醒神汤出来的韩伊人说的。

“来，四两，吃了这个，不然待会晚睡可要有黑眼圈的”将一个白丸子轻塞入四两口中的韩伊人又回房间了。

“爹爹你快喝了继续啊”嚼着丸子的四两说道。

苦乐和尚埋头喝着有些苦咸的汤水，听到这话，呛到了，也快哭了。

咳咳咳咳咳。

造孽啊！

月光随风一阵悠悠，好似在嘲讽某某光头。

院外两人仍在下，一人欢喜一人愁。

“定心神”的小隔间里，花开和如是师兄弟正挤在一长条木凳上。

两个光头，一盏油灯，凑得很近，灯光通透，屋内暖意十足。

两人正俯首状，应该是仔细看着什么东西，嗯，是白日里花开手中那卷灰黄破书。

说破书不假，连那封皮都掉在地上了，看的投入的两人还不自知。

掉在地上的封皮上隐约可见书名，是用绥朝小隶刻写的“江湖见闻录”五字，这应该就是书名了。

怪不得黄旧不堪呢，肯定是苦乐和尚顺手拿来又随意扔在“千万字”里的，这书不受重视啊，比不上那被三日一翻五日一念的《桃花坞》和《西凉记》。

虽说苦乐和尚和韩伊人都算江湖中人，还是最顶尖的那一小揪揪，但他俩生平最讨厌理会谈论江湖中事。

平日里花开和如是两个少年，心性好奇自然多多，但逢问一些江湖事和八卦趣闻时，苦乐和尚都大手一挥，该干嘛干嘛去，为师没那闲工夫伺候你们。

鉴于这般情况，花开和如是两人只好去问寺内众人，问方丈师兄，如是嫌唠叨老套。

问别人吧，也往往也是得不到回答，只因寺内众和尚谈经说佛行，说起江湖事来可真是不拿手，枯燥无趣不说，偶尔知晓的事情也是直叙胸怀，还不如不听。

也就他们口中的念慈大哥还能讲讲，可念慈大哥吗。

不可说，不可说。

奈何如是花开两师兄弟，说是出自江湖“名门”天下两寺，但一些江湖事情还没有寺外杂家子弟懂的人多。

所以当花开发现这本书的时候，真是喜悦之极。

江湖见闻录，见闻录啊，肯定是大大的八卦博谈之书，喻作给他俩雪中送炭毫不为过。

两人当下看的是书内第二篇——《论武篇》。

此篇以——天地方圆何以立本，为开言。

“何谓方圆？规者，矩也。天地为方圆，仙神无踪影，圣人难说违，百家分世情……”

“朝堂是一方圆，皇帝立规矩，九品众官吏天下百姓莫不以此为本。”

“江湖是一方圆，强者为尊是规矩，实力为本，随你折腾只要有本事别被别人揍死就行。”

话扯一扯，这朝堂官员分九品，各自职责权利由小而大层层而上，一品大员为贵，九品居末却也凌驾于老百姓们之上，只因有品就贵，划成了两世为人。

江湖武夫们也有其“分量”，不然练武修道几十年搞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水准难免有些尴尬。

武夫的“分量”雷同官品而分九楼，低楼自不如高楼风光好，不同官品一品为尊，武夫九楼为贵，一楼刚刚入流罢了。

江湖分品的源头来自于千百年前大夏王朝的“讲武堂”，那座能指挥天下一半武人的讲武堂。

据说讲武堂中有一栋偌大的风雨楼，楼分九层，每层各有当初墨家机关巧匠制出的铜人镇守，铜人到底不是人，虽说铜皮铁骨刀剑难伤，但总归愚笨不灵活一些，每尊武力大抵与当时的大夏王朝轻披甲兵士相同。

传闻当时世间武人只要花得纯银一两，便可入得风雨楼，去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试试自己的轻重。

若你花了银子进去，便见一层有一尊铜人冲着你来，只要你能坚持半个时辰，不被铜人揍得跑出楼去，恭喜你，便可证明自己有一楼武力。

如此继而往上挑战，二层有两尊，三层有四尊，层层如此递进，直到九层两百四十六尊为天极，故九楼也被称为天阁意气楼，意气风发的“天阁大宗师”为莫大荣誉，更有金鲤龙环玉佩为身证。

那讲武堂已湮灭在往昔岁月中，但这种江湖分品制却被沿袭下来，毕竟铜人没了，可披甲士却每朝每代都有，差也不会差的太多，自己多大水平，细细掂量一下，能撑得住多少围攻还是约莫的准，能知道自己什么斤两的。

不过掂量归掂量，准也不准，两人对战，一个说是五楼高手，一个说是上三楼的小宗师，打眼看看谁也瞧不出啊，打过才知道。

所以武夫品级相较于官员品级，只能说是，自真可知，他人知之甚少，除非是那些真正名声在外，江湖皆知的大小宗师。

甚至这种分楼论引得江湖一些高人十分不快，只有活着的胜者，哪有死去还分高下的宗师？

但要真说论起大小宗师，这宗师也有高低大小之别。

毕竟你尽全力熬过两百四十六尊甲士的半个时辰围攻，累的就剩一口气喘着，跟死狗似得。

那也有人半个时辰过完，神定气闲的面色如常，还身子飒爽来句“不过如此，可笑可笑”，都是有的。

故九楼虽贵，贵中却有尊，此尊不属楼内，已登云天去。

那些武夫已不缀品名，另有称谓，更有人专门为他们做评说道，如帝皇王候一般，破阁而去寻逍遥，不属江湖俗世。

“这破阁而去三境道之……”

“喔，原来意气楼和天阁宗师是这么个意思啊，以前在家里光听别人说，我也不懂装懂，现在才知道是这么个意思。”如是恍然大悟道。

“也不知道咱们寺里有没有天阁宗师的高手，应该有吧？”花开想了想也随了一句。

“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水平，这武夫品级最大的不好，就是还是得找个都知道的高手练练才知道”如是稍显郁闷，一本正经的思虑着。

“嗯，你是高手，整天练个罗汉拳都累得慌的高手。”花开摇了摇头笑道，右边胳膊肘捣了如是一下。

“唉，不入流就不入流咯，我还小呢！师傅要是一直不教的话，大不了我治好了病回家学去！师兄！你也跟着我回去！省的每早打那个破王八拳一点用也没有！”如是一脸的愤愤不平苦大仇深。

“这，不好吧，不行的。”花开为难了

“是不敢吧，哈哈哈，怕师傅揍你！”如是丝毫不留情面的一针见血。

“你不怕？”花开更会诛心。

“我反正怕，不过总比师傅骂人时，就躲到寺内去找念慈大哥的某人好吧？哈哈哈？对吧？”花开接着就跟上一句。

“你有些过分了师兄！”

“有吗？”

“有的！”

“要不今晚你跟师傅睡？我床小啊。”

“……”

夜色更深，真的该睡了。

有风微起，吹开了隔间内没关紧的一扇窗，连累着格间窗台上十几个动物木偶也受凉意。

木窗慢慢开时，轻轻摇曳。

其声如同一罐埋了二十年的好酒被人打开酒塞时发出的声音。

不知疲倦的两人，都还在孜孜不倦的看着那本书，毫无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