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狼帮空荡地牢某间密室内。
一个衣着气派的清秀少年正在大喊大叫。
“我爹是青花宗的大长老!你们快把小爷放了!不然你们等着遭殃吧!”
清秀少年应是刚刚醒来又狠狠哭过一场,有些浮肿的脸上双眼通红,含着啜泣的大喊大叫显得中气不足,有些色厉内茬的味道。
哐当。
密室铁门敞开,走进三人,正是寇卓寇易和陈庆轩。
“只要你们乖乖把小爷放了,我保证既往不咎,还白送你们一份家业。”强打起精神来的清秀少年微抬下巴,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来,瞧着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觉悟,可握紧的颤抖双手显然出卖了他的真实内心。
寇卓三人不为所动,不言不语,像看傻子一般瞅着清秀少年,陈庆轩更饶有兴趣的眯起眼睛翘起嘴角。
场面僵持下来。
清秀少年紧绷板着的面容渐渐松动柔和开来,方才生生憋下去的眼泪又涌出眼眶打转添乱。
扑通。
清秀少年直直跪了下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黄金哪有命更重!
“呜呜呜,各位大爷,你们放了我吧,我爹真是青花宗的大长老,你们想要多少银子?只要不杀我,我爹他都会给你们的,呜呜呜。”
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少年竟又磕起头来,砰砰响声深沉。
“温琼玉,扬州青花宗大长老“袖里蛟”温千书之子,年方十四,身入五楼,擅……”
没等居中站立的寇卓脑海中翻阅完跪地哭泣少年的有关记载。
唰。
一抹寒光从跪地少年腰间陡然弹出,密室青亮晃晃。
故意装怂的少年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为了腰间暗藏尺长软剑能出其不意,哪怕被封的气窍早已被他强行冲开,他也一直示敌以弱。
哪怕以后境界跌落,为了这时生死一搏,值了!
看似糯懦绵羊皮囊下,隐忍两天的饥渴狼羔,獠牙毕露。
“哪怕小爷死了,也得拖着一个。”
抱着决绝心思,少年手中软剑寒光快刺寇卓喉间之时。
“啪”
没等少年看到结果,左边寇易蓦地一步踏出,一个巴掌甩在少年脸上。
被一个巴掌扇晕到密室墙角草堆上的少年生死不知。
“擅……使一手腰间软刺雷剑,曾一剑伤过青花宗主。”
两指捏着薄如蝉翼的软剑刃身,寇卓终于在脑海中翻阅完少年记载。
寇卓微微颔首对着身前寇易笑道:“嗯,看来没弄错,是这小子,我刚刚还纳闷怎么是个绣花枕头呢。”
转过身来的寇易接过寇卓手中软剑,他先轻轻一抖,软剑便四分五裂落到地上,后打趣说道:“这傻孩子,还真以为那青花宗主是他能一剑所伤的呢,不过是亲爹卖儿子个名声罢了。”
“傻子。”
抬手掩嘴轻嗤了一声的陈庆从怀中掏出一柄短短匕首,走到密室墙角,他弯下身来,十分娴熟的从昏去少年身上割下两根手指,又翻找出藏在少年腰间衣带暗衬里的一枚玉牌。
大家豪门子弟,都会随身携带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贴身饰物。
“帮主,副帮主,我先走了。”
把所需东西放到锦囊后,似女子娇柔实乃温温男声话语一落,陈庆轩便拱手转身离去。
瞧着踱步柔柔,屁股还一扭一扭不熟风韵少妇翘臀的陈庆轩离开背影,寇卓目光慢慢炙热灼灼起来,更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唇。
“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寇卓心底泛滥一语。
彪悍男子寇易知晓自家兄长的独特喜好,只是无奈摇了摇头,后沉声问道:“大哥,这次要是不成,替死鬼找谁?”
正琢磨着晚上玩什么花样的寇卓咽下一口口水,随口应付道:“就扬州那边的鹿柳帮吧。”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事功未成便要做好最坏打算。
这才是二狼帮能安稳自守的真正底气。
暗中扶持起安南凤南几州十几个黑道帮派的二狼帮自有隐藏生意。
透过畸形渠道,劫持一些名门大族或是江湖宗派的天才子弟,一年只几单买卖,成了就是最少十万两的空手套白狼,不成也没事,不过是推出一个无关紧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替罪羊来,好好运作一番也能挣个悬赏花红。
“对了,二弟啊,这小子是雏吧?可别又不是,到时候又得挨老祖宗的骂。”寇卓仔细问道。
已经抗起清秀少年的寇易立即回说:“放心,咱们的探子确定这小子是自小练童子功的,一个能顶十个,老祖宗说不定能借此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那就行。”寇卓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二弟啊,那东西你从扬州给我带来了吧?”想起一事的寇卓又问道。
“要不是你问,我还真不想给你,大哥,纵色伤身啊,你别太宠溺那个姓陈的小白脸了,说不定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寇易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小瓶,有些担忧的叮嘱道。
寇卓不以为意的接过小瓶又好笑解释道:“这都快十年了,你怎么还不放心庆轩,要不是庆轩的用心谋划,咱们能这么高枕无忧?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爹还在时,一年能成几单买卖?现在咱们哪一单成不了?”
寇易苦笑一声,不再劝说。
“大哥,自己选的可别怪我,是你自己要的。”
……
“傻孩子,小狼崽怎么斗的过山老虎,藏的还不够深啊。”
寇卓和寇易自然没有听到,走出地牢出口,便望着秋雨阴月兀自出神的陈庆轩喃喃自语。
……
夜深人静,寇卓屋内,青色罗纱帐内。
被浪翻滚往复,隐有悠哼低吟,偶伴浪声羞语。
许久过后。
“庆轩。”
在一声纠缠着快乐与痛苦的呼喊之中。
房内重回寂静一片。
“傻子,吃了这么久,就没发觉这次不对吗?亏你还是个天阁宗师。”
世间风景千万种,唯有情/色最杀人。
大大罗汉床上,穿戴整齐的陈庆轩惨淡一笑,松开双手,没有理会身下已死的不能在死的男人,面色潮红的他瞅着窗外夜色渐明,嘴角不自觉的上翘起来。
月是故乡明,这个离开陇北寒州二十年,曾闯荡江湖又深陷江湖的游子都忘了家乡村庄叫什么了。
但陈庆轩还记得,每年家乡凛冬大雪时,白茫茫的天地干净的让人不忍落足,亮的刺眼。
那个陪他一起堆雪人,拿糖葫芦当雪人眼睛的姑娘应该已经儿女成双了吧?会不会想我呢。
对不起,我这么脏,不应该想你的。
听着窗外雨声渐小,不觉怆然泪流的妩媚青年从五花大绑的死尸胸上拔出匕首。
陈庆轩皱着眉头,略带鄙夷目光,仔细用自己衣袖又把匕首来回擦拭,直到匕首两面明晃晃的像镜面透亮干净他才不再擦拭。
“千古艰难唯一死,放屁,明明是活着更受罪。”
十年前被寇卓蛊惑入帮,酒后被强占身子的陈庆轩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
可又能怎样?
一个人死了,龌龊肮脏的罪魁祸首却好端端的活着。
他不配活着!我怎能这样死去!
也曾仗剑行走天下江湖,路见不平便行侠仗义的少年侠客,活成了如今每日梳妆打扮,学女子婀娜步伐,学床榻羞耻姿势……只是为了让仇人多喜欢自己一些,多宠信自己一些,不要那么快玩腻自己扔掉自己。
整整十年,三千六百日夜,面容不见苍老的陈庆轩心里早已腐烂的不成样子。
“狗/草的江湖”
陈庆轩朝着寇卓脸部狠狠吐了一口浓痰,闭上双眼。
手中匕首划过脖颈,鲜血流淌。
“你死了,我才死的干净。”
……
燕华山后山某个山洞,将俊秀少年丢到一处山洞内的寇易跪在洞口前方已有半个时辰。
“行了,死了就死了吧,也不管老衲我什么事。”
终于等到洞内声音传来的寇易喜上眉梢,他匆忙低头三拜:“老祖宗放心,易儿答应您的绝不会食言。”
“行了,退下吧,别耽误我用药。”
心中大石落的定寇易应声退去。
山洞内,一古朴茅屋矮矮建落。
俊秀少年温琼玉捂着断指伤口疼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慈眉善目身披破旧袈裟的和蔼老僧,正在他身前一步盘膝而坐。
“大师,是你救了我?这里是?”搞不清状况的温琼玉疑惑问道。
和蔼老僧双手合十,露出洁白牙齿慈悲细声说道:“小施主,你说心肝好吃,还是肚肠好吃?”
……
大靖隆泰十四年,九月初五。
陵西云州,摧眉峰上。
若有人登高远观高近千丈的摧眉峰,便会觉得这摧眉峰好似两指直插在大地之上,两指距离不过十丈,如同好端端的一块长长木柴被人从中间劈了一斧头,力气没有使足,所以木柴未被一分为二,底部还纠连在一起。
据传摧眉峰这如今样子,不是天工作为,实乃人为所至,不过不是被斧头劈出来的,而是千年前醉醺醺的长河老祖一剑之工。
“碍事,挡道。”
长河有载,当初夜游此地,喝的醉醺醺长河老祖被此峰阻路,走了半天也走不出去,长河后人推测应该是喝多迷路了。
醉酒恼急的长河老祖二话不说,一剑拔出,一峰便被一分为二,大笑着的长河老祖提溜着酒壶从“两峰”中间穿过,还朗声留下了后来被刻在长河宗山门前巨碑上的话语:
安敢摧眉折腰侍权贵。
使我不得开心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