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浑身气劲儿起，双眼赤红，一字一顿道： 那个死的，是不是叫温三两？最爱吃的青笋。已经筑基多年的萧师兄面如死灰，竟然动弹不得，看着那个平时木讷的呆子气机爆张，竟然让自己毫无反抗之力？

那一双含血的眸子，像一直择人而噬的野兽，让自己全身发冷。

也许是小道士知道了被卡着脖子的萧师兄无法回答，另一只手轻轻的在萧师兄胸膛一拍。

那个刚被提起的身体便飞了出去。

被拍飞的萧柏脚尖在地上一点，借力就要远遁，今天着实大意了， 改天定然要找回这个场子，正要大叫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场面话， 眼前一闪，那个木讷道士不知何时掠至眼前。

腰间三尺长剑出鞘，一阵寒光起。

剑已在脖颈，剑气却已出了剑身三尺，割破皮肤。

萧师兄真正的目光呆滞，哆嗦道： 练气？

小道士依旧是一句话： 讲，饶你不死。

萧师兄看了看眼前的道士，又看了看远处的青衣姑娘，似乎此生，再也没有纠缠她的资格了吧？

消息是下面市井间的笑谈，说了也无妨，但是此时此刻，那便说不得，若是说了，岂不就是贪生怕死？

胖道士终是回过神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跑过来，抱住小道士的腿，哭道：

温师弟，万万不可啊，我知道，我知道阳春城的事儿，那个废物，啊，不，是温三少爷抢了一个女子睡觉，被他妹妹捉到，不小心一脚踢死了，您可千万不能杀萧师兄啊！

听闻此话的小道士卸掉浑身杀气，还剑归鞘，脸色也转为平静，道： 此话当真？

胖道士不住磕头，道：当真，绝对的千真万确。

胖道士再抬头，眼前就只有一个萧师兄。 他哆嗦着问道： 萧师兄，那小子，真的练气境界了？

萧师兄满脸苦涩，点头。

山上有两人，一个老道士，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 燕师兄，你有一个好徒弟。

老道士哈哈大笑，一点也不显得谦逊，道： 那当然，这小子还不算给我丢脸。

老和尚语气诚恳，道： 燕师兄， 你真不怕卷进漩涡里？ 江南道吴家， 南疆陈家， 温驰骋一心想做那当代第一儒将，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全给得罪了， 我看温家若是二小子还活着，还可以博一把，剩下这老大老三，虽然一个天资卓绝，在武道之上肯定有所成就，那个三公子虽然表面纨绔不灵，实际上是个心里做文章的主儿，可是也已经死了，温家也就这点气运了，难道你就不怕到时候殃及鱼池？

老道士拂着长须，缓缓道： 怕。

说完忽然面色一转，指着老和尚道：秃驴，以后别让你的徒弟穿道袍！

不肯剃度就算啦，连他娘的袈裟都不愿意披了？

闭上眼睛，道： 动手吧。是夜，啃完小道士带回山的香脆烤鸡，老道士在道袍上擦了擦手，道：

无道，你来凤凰山， 多久啦？

小道士恭敬道： 四年。

老道士唏嘘，道：四年了，你没下过山，不好奇山下是什么样子？ 你别这表情看着我， 我也不想赶你下山， 哎，怪也怪我，当年在阳春城外看到你被追杀，就不该去救你， 救你也就算了，万万不该放走一个黑衣人，老头子我好不容易离开了这个江湖，是真心不想卷进去了，再说了，南疆的陈家，我也惹不起。

再留你在山上，恐怕这凤凰山也就被人平了。

小道士道： 弟子明白，不怪师父。

老道士挠头，没有一点神仙风范的道： 当真不怪？

小道士跪下，礼拜，行大礼。

第一拜，拜当年救命之恩。

第二拜，拜师徒之情。

拜完，轻声道：师父，弟子下山了。 您放心，就算弟子死，也不会说是燕长风的弟子。

老道士摆摆手，骂道： 赶紧滚蛋，别在这里煽情。 这么礼貌作甚？ 想骗师父这把老骨头下山给你卖命？ 门儿都没有！

小道士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道： 师父，厨房里有大饼，够您吃半个月的，洗好的衣服都在床头折好了，小心别被那俩小子偷去了，您的枕头底下放了几张银票，想吃肉了就去山下买，别再偷竹子姑娘家的老母鸡了。

老道士一挥手臂，又是两道乌光朝小道士激射而去， 小道士转身接起，这次不是竹片，而是两块乌金。

通体透凉，上面两个大字： 昆仑。

老道士叫道： 你个小兔崽子，这两块东西千万别丢了，老子就只有一个，剩下一个还是用一根千年人参跟你那个秃驴师叔换的，记住，实在是抗不住，就别想什么血债血还啦，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拿着这两块牌子，去昆仑山。山下有个骑牛的小姑娘，不拿那个平时不离手的竹笛，换上一把长剑，笑着对那个想要不辞而别的小道士道：

你说我要下山，见了你弟弟，他是不是要管我叫嫂子？

小道士不知所措，道：下山，会死。

小姑娘炫耀般的拿出一块一模一样的乌金令牌，道： 看，我也有，大不了，我们一起上昆仑山。

山上有个老道士，换了一身新衣裳，一把火烧了道观，辞别那个执意要拦着自己的老和尚，提着桃木剑，骑着那头似乎永远吃不到菜的毛驴，优哉游哉的走了。

这一天，二十年前出昆仑入凤凰山的老道士燕长风，第二次下山。

那个骑驴的老头苦笑着自语道： 温驰骋，你养了三个好儿子啊，当年吃了你二儿子一只鸡，让我老头子下了两次山，救一次人还不够，这次估计是老命都要交代啦，哎，都是嘴馋惹的祸呐。

四年前温无道离家出走。 温三两说： 哥，哪天我死了，你得回来。

温无道对温三两说：老三，谁都能死，你死不得。南宫轮回的父亲是一个无赖，反正就是各种欺行霸市调戏良家妇女收保护费拳打八十岁老人脚踢三岁幼童的事情他都干，偏偏他的姓氏还算是一个古老的传承，南宫家似乎还曾经显赫一时，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彻底算是没落。

别的世家没落之后，那些落魄子弟多少还有当年世家的脸面支撑着，大多做一些打肿脸充胖子的勾当，人后不管过的有多苦，人前总是要拿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