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妖魔鬼怪、仙佛神灵?
料想很多人说有,很多人说无,你说呢?
遥想当年,如今的天下先师——姜伯牙姜家圣人,还未称圣做贤,只是个破落道观里的破落野道而已,他便被一黄口小儿问过这个问题。
结果是,三十而立的大人,被那黄口小儿问的面红耳赤,算诺诺言痴也不为过。
姜圣人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给小孩嘴里塞了块糖点,姜圣人嘘了一声,便掩面而去。
羞臊的慌。
有那么难回答吗?
是,有的。
只因姜圣人说有吧,奈何他实实在在,的的确确没在俗世凡尘里见过,虽说他还未是圣人,只是个野道士,可他觉得自己是个正人君子。
正人怎可胡诌!君子更不可满嘴胡言乱语。
也幸亏姜圣人没见过,要是见到了,他肯定会立马五体投地,跪仙神个天地可怜,祈求仙神让自己在不惑前就名扬四海,而不是邻近古稀之年才有人垂青识才。
可说没有吧?姜圣人当时道袍加身,浮尘于手,吃的是孝敬三清老爷、四御大帝才得来的辛苦饭,说没有,不被打脸啊,以后怎么活?
从那件事之后,倍受打击的姜家圣人便关了破观,脱了道籍,背上一只破竹箱篓,化名为正庸先生。
开启了慢慢三十载“脚下行学”的天下游路,最后于淮河岸边筑庐而居,过上了钓鱼翁的闲云野鹤生计,直到打赢了那赌,遇到了那人。
这也是后辈读书人负笈远行的由来。
后来正庸先生姜伯牙就在《圣人诫》里记下了这件小事,且说出了两句名垂千古的话语,是为圣人言。
其一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忌糯也。“
其二则是“世间苍生为大,心心念者,神鬼不扰,仙魔难乱,身正也,其浩然为尊,与地厚存,不灭也。”
再后来,某人在未名动天下之前,读到上面一句话后,也感叹的说了几句:
“借问天地何寿?不理苍生难为,神魔仙鬼,不如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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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靖隆泰十八年,八月十八,夜来三更时分。
凤南牧州汾安郡叶城内,靠北一座大宅里。
城外虽月盛辉辉,这城里不知怎么回事,却像是隔开了一小天地,空野暗深,月隐昏云。
有风稀来却力重,不免几分凄冷。
说大宅不假,因按大靖律令,非官宦人家建宅不得超四十九亩,这一栋四十八亩的宅院也算是顶到律边了。
大宅大宅,称老大宅更为适合,陪着宅内四处可见的白灯笼光,隐约可见府内方圆斑驳青绿有几丝暮气掺杂,甚至有的地方还灰黑灰黑的。
大概是建宅时用的木料色褪导致。
照理说这么大的宅邸,木料用时应十分考究,得建成多少年才能有这么个景象?像被火烤了一般,平时都不妥善打理整抚不成?色料都不从新上上?
不会是个破落家族吧?
这老宅东院过正廊拐左直几十步往右,正有两人守在一屋门前,看门前条框上贴满了佛家安灵长条经文,这应该是府内逝去之人的停灵殿了。
也怪了,按照大靖风俗,停灵殿应是宅府中堂啊,怎么是偏房?
那两人左右分坐,都缩着身子裹着一披看不出颜色的厚衫,看穿扮架势,这两人应是宅内下人,估摸着是替宅中主人在这守灵过夜,按说应有更多亲属在内守夜才对,怎么才俩下人在这?
那两人头上各有一只白皮灯笼悬挂,灯笼皮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安”字,只是难猜这“安”是安姓还是“安”灵稳字。
白皮笼中烛火淡淡,连累着笼影也明明暗暗来回往复。
这时分,守灵熬夜的两人都已昏昏睡去,裹着厚衫不知沉浸在什么梦里,做着什么不属于下人的场景。
距离这门前左边四五丈,是当年宅邸老主人请卜算一脉大师点纳的山水假局。
属堪舆以壁垒兮,作山水相以纳吉。
大大水池呈八卦形,诺大水池中的假山花景被夜色衬着,似一头山虎张着血盆大口,正朝着门前两人扑去的样子,凶狠非常。
一只黑猫正趴在“虎首”上,闭着眼舔舐着刚刚撕裂过老鼠内脏的右爪,样子十分惬意享受。
如若月光大明,会看到墨红色的血珠,正顺着黑猫两边胡须缓缓滴落。
嘀嗒,嘀嗒,嘀嗒。
一下一下又一下。
过了一小会,有风来,打过假山几处空洞碎石。
风声呜咽,摩擦着碎石空洞紧着现出翘音,似幼儿啼哭,又似老人尖厉咳嗽。
“小猫咪?”
柔柔声音随着风来,合着凉意,有些尖锐。
“喵呜!”一下子被惊着的黑猫瞪着琥珀色幽幽竖瞳,在虎首上咧着嘴四处打量,背脊高高拱起,尾巴乍立,四处瞅寻。
“小猫咪,要乖一点哟。”声音又空洞洞传来。
“不然,可是会……”
话音未落,接着随着一声更加凄厉的猫叫声,那猫如同被人提起一般,从虎首上“被”斜丢了出去。
“会变成落汤鸡哟。”
扑通!
黑猫掉在水里,如坠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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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又来,月色从夜晕暗云里透出几分。
“阿—阿嚏”门前左边的人被凉风从昏意中拉起。
“娘的!这操蛋的二管家就知道欺负我们新来的,妈的,苏伯走前让你找几个身强力壮的,你他娘的倒好,别人给点油水就换我们。”左边的人抹蹭了蹭了鼻头,又紧裹了裹厚衫。听他自言自语就知道很是不爽。
“娘的,你他娘倒睡的踏实,小心老太君的鬼魂把你拉走了你也不知道!”这人瞅了右边那人一眼,骂了几句正准备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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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再来,却不是一阵,而是阵阵缓急交替不停。
呜。
呜呜。
呜呜呜。
风声低沉却似萧声呜咽有序。
“唉,唉,哎哎,醒醒,醒醒!”不知为何又醒来的左边那人,正推揉着右边那人的肩膀,本来轻轻的动作和轻柔的语音最后才变大变重。
“干嘛啊!大晚上的不睡觉你他妈犯春啊!啊?呜呜呜……”右边人揉着睡意惺忪的双眼骂着回道。
“嘘!小声点!”左边那人没等右边那人说完便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话!你仔细听!”左边人松开了手
“你有病啊?听什么?”右边的人有点懵烦气。
“嘘,你听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左边人拍了拍右边人的脑袋,示意让他歪歪头。
两人都歪着脑袋,耳朵贴着门板仔细听着里面动静。
“撕拉~撕拉~”房内隐隐传出类似于手指摩擦木板的声音。
“哎哟,我还当是什么呢!这不就是老鼠在磨牙咬木头吗!你看把你吓得!”右边人一副你看你大惊小怪的嫌弃样子。
“不是!你仔细听!我刚刚听是有人说话的动静!”左边的人又拍了拍右边人。
“唉!成成成,别拍了,我再听听,娘的!”
两人继续贴着门板。
“撕拉”
“撕拉”
“……人……”
“……来人啊……”
有微弱的呼喊声从房内传出。
“鬼啊!!!!!”
两人惊吓的大喊着往院外跑去。
呜。
呜呜。
呜呜呜。
风声又大来,一道黑影随着风去,隐入月中。
“跑个啥?吓死个人了,这年头吃个饭容易吗?你说对不对,大白?咦,大白呢?”声音空空荡荡,男女莫辨。
“小姑娘,你找这只猫吗?”
黑影刚刚落地,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