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一直到从张涛夫妇的家里面走出来,顾小凡还没有想通。
临走的时候,张涛老伴儿还不忘叮嘱钟翰和顾小凡,不要忘了帮他们和那边的物业公司沟通,免得那边还会继续刁难他们,钟翰他们一再答应,老太太这才总算放下心来,热情的送他们到门口,等他们下了两层楼才关上门。
可能是上了年纪之后,人会比较怕冷,张涛夫妇的家里温度很高,呆在屋子里自然是感觉暖融融、热烘烘的,很舒服,出了门下楼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有些凉意,等出了单元门,一阵晚风吹过来,顾小凡觉得自己身上的薄外套就好像变成了纸做的一样,完全失去了保温功能,冷飕飕的风这么一吹,一下子体温就被带走了一大半,冷得她微微的打了个寒颤,手悄悄的往袖子里缩了缩。
忽然,她的肩膀微微沉了一下,周身的寒意顿时减轻了许多,重新变得暖融融的,顾小凡低头一看,钟翰的外套披在自己的身上,原本只到他腰下的外套披在自己的身上立刻变成了长及大腿的小风衣,抵挡掉了夜晚的寒冷,再看看他自己,穿着一件休闲衬衫,走得昂头挺胸,倒不见一点因为寒冷而表现出的畏缩。
“你快把外套穿上吧,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顾小凡有些过意不去,伸手想把身上披着的大外套脱下来还给钟翰,刚一动,钟翰已经先她一步拦下了她的动作,把衣襟拉严,将她整个人都裹在衣服里。
“你敢脱下来试试!”他面带警告,故意凶巴巴的瞪了顾小凡一眼,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以为我平时的锻炼都是干嘛用的,哪有那么容易感冒。”
顾小凡两只手揪着钟翰外套的衣襟,鼻息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不是香水古龙之类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洗衣粉残留下来的余香,再加上衣服上残留着的体温,闻起来暖烘烘的,像一把小毛刷一样,在顾小凡的心头上搔了两下,一股热浪从心里往上涌,顾小凡觉得自己的脸应该一瞬间就已经红了。
钟翰也不说话,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和顾小凡慢慢的沿着小区里面曲曲弯弯的路往外走,小区里光线昏暗,只有小路两边藏在草地里的夜灯亮着,两个人步子都迈的不大,走得不急不忙,谁也没有开口,安静的让顾小凡有些喘不过气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打破这种沉默,嗓子眼儿干巴巴的,发不出声音来,生怕一开口,还没等说出什么来,心脏就先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似的。
这是怎么了?顾小凡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会这样,答案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但是她却因为自己顾虑怯于戳破,宁愿这样继续糊涂着。
“小凡,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沉默的走了半天,钟翰忽然开口问。
顾小凡正在走神,闷闷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被他这么一问,吓了一大跳,差一点以为钟翰什么时候学会了读心术,连忙心虚的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往常走访出来,不都是一肚子疑问的么?难道今天晚上你太饿了,大脑罢工停转了?”钟翰笑着打趣的问,扭头看看顾小凡,“你脸红什么?”
“没,没什么啦,就是走神被你抓包了,所以有点不好意思呗。”顾小凡讪笑,赶忙把方才自己的那个疑问揪出来救场,“我刚才确实有个问题没想明白来着,人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施逸春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对咱们一直不是特别坦诚么,施向文看着也是个心高气傲的精英青年模样,照理说他对白玉冰比自己只大几岁的事情这么介意,怎么会不遮不掩的就都告诉邻居家呢?我觉得他根本就是存心要这么做的,要是说想搞坏白玉冰在邻里之间的形象,这也没有什么意义不是么?即便张涛夫妇和白玉冰闹了矛盾,这也的结果和他把家里的私事都抖出去的代价比起来,不也有点得不偿失么?”
“你说的这个我也考虑过,”钟翰点点头,语气平淡而认真,暗淡的星光掩盖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不过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咱们和施向文接触的虽然不多,但是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他并不是个对身边的事情反应迟钝的人,就连申秋在他面前故作节俭懂事这样的细节也能察觉的出来,对咱们讲述起他父母离异包括母亲自杀的事情,也可以很好的控制情绪,所以他绝对不是一个性格冲动,会因为一时冲动,就把家里私事对外人和盘托出的人。他那么做一定是有目的的,造成邻居对白玉冰印象不好,恐怕只是其中的一个步骤。”
“一个步骤……”顾小凡皱了皱眉头,也陷入了思索,“既然是一个步骤,那就一定有最终期待的结果。从刚才张涛老伴儿讲述的经过来看,邻里之间的矛盾被升级到了报警调解,甚至白玉冰发动物业公司的人给自己出头的程度,还好张涛夫妇因为年纪比较大了,怕纠缠不休惹麻烦,并且还有这么一套房子可以暂时搬回来住,不然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收场……啊,我好像明白了,哎哟——”
正想着事情,脚下忽然被石头绊了一下,顾小凡差一点就朝前扑倒,幸亏钟翰在一旁拉住了她,避免了她因为两条胳膊都缩在大外套里面而不得不“脸先着地”的命运,顺便还帮她整理了一下身上因为趔趄而差点滑脱的外套。
“我真的要考虑一下,以后是不是不能叫你笨蛋了,以免把你越叫越笨。”钟翰看着一脸糗相的顾小凡直笑,“你是不是脑袋根本就不能一心二用啊?怎么想事情专注一点,就连注意脚下都忘了呢?真不知道在没遇到我之前的这二十几年,你是怎么平平安安度过的,真的只能说,果然是傻人有傻福啊!”
顾小凡对钟翰的调侃讪讪的笑了笑,心不知道是因为方才险些跌倒的小插曲还是某个人一连串的动作而跳动的格外剧烈,深呼吸了几下,才开口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你说其实施向文的目的,会不会是想看白玉冰和周围的人不断交恶,造成不好的影响或者风评,让施逸春对她的印象变坏?本来施逸春现在就不怎么喜欢回家,和白玉冰结婚的时间并不长,两个人有年龄差,又没有共同的孩子做纽带,假如白玉冰再做一些让他觉得有失体面的事情,难保会不会导致两个人感情出现更大更深的裂痕。你觉得我这么想对么?”
“对,我想的也和这差不多,而且我觉得,施向文要真的是打的这个算盘,他一定不会只告诉张涛夫妇,平日里和白玉冰有接触的其他人,未必一定都是邻居,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人也都从施向文这里得知一些白玉冰不太光彩的作为或者历史。这个咱们回头可以验证一下,如果确实是这样,那咱们的推测就基本上成立了。施向文如果真的是想按照离间他父亲和白玉冰的关系,那白玉冰的死对他来说,或许是意外之喜,也可能是导致他原计划全部叫停的意外。”
“那会不会是计划实施的不太顺利,所以他就恼羞成怒……”顾小凡提出了另外一种假设,案发这么短时间内,这种大胆的假设她也只敢在钟翰面前说说。
钟翰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假如他之前只是单纯的想要离间施逸春和白玉冰两个人,那他现在肯定会很烦恼,有一种作茧自缚,给自己平添了不少嫌疑的感觉。”
“可不是么,要是那样他可真是等于给自己找麻烦了。”顾小凡也附和着钟翰的话。说完之后,钟翰没有吭声,话题便戛然而止,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对了……”顾小凡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实在是气氛很奇怪,便没话找话的又开了口,“最近感觉戴煦好像特别忙似的,接了什么案子么?”
“不算是吧,过段时间实习生就要过来了,听说今年咱们这儿要来不少实习生,不知道具体会分给谁来带,戴煦他忙着打听名单呢。”
“他很想带实习生么?还是说有什么熟人?”顾小凡忽然想起之前钟翰他们谈论过的关于C市、警校之类的话题,“是不是带队老师是他……”
“对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别人的事,你的反应速度倒是挺快的!”钟翰瞥了顾小凡一眼,半无奈半调侃的说,“这件事上,他确实有点假公济私,不过你还是别乱猜了,他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的很,等有谱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就看出名堂了,要是实在不甘心就去跟他打听打听,我事先好心提醒你一句,别看他表面比我好脾气,好相处,实际上没有比他主意更正的,嘴巴闭起来撬棍都撬不开。”
自己还一脑门子官司呢,又是工作,又是外面的风言风语,又是自己心里面的那一团麻,别人的事哪还有心思去刨根问底。顾小凡心里这么想着,老老实实的点了头:“放心,我不会去给戴煦添堵的。”
“你给我一个人添堵就够了。”钟翰轻声咕哝了一句,发现顾小凡根本没有听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继续朝前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