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秦墨离开了,留下了独自站在风中凌乱的张春明。
怎么会有这种人?
特么问人家识不识字,转手就怀里掏出几本大明律与问刑条例的摘录书籍,还是关于道士作乱与胡乱行医的内容。
好好学习?真是......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张春明整个三观都裂了,他本以为秦公子只是小打小闹,就像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那样寻寻刺激。
现在他算是明悟了,这人就是个十足的法外狂徒。
低头看着手中那几本快被翻烂的大明律与问刑条例,张春明有句你娘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己活了三十年了,第一次见到职业恶棍,还是带功名有文化的那种。寄!遵纪守法事情不干,就是玩。
刑啊,真是太刑了。
然而秦墨并不这么想,他觉得术业有专攻,行行出状元。文的不行,咱就来医的,医的不行就来武的。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君子取财,从早到晚,合理合法。
王继给秦墨留下的大老联系方式,既是给他的资源也是对他的考校。没点真本事,见了天子也就那回事。
于是,秦墨决定靠自己干点业绩出来。首先搞钱,然后牵头权贵,走道教高端路线,做医师的事情。
一句话,模彷同行,卷死同行。
况且这年代对有功名在神的医师是真的宽容,只要你有了功名,踩着大明律做事也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秦墨不是第一个跨行业干医师的,最牛的还是得数当朝太医院院判刘文泰。院判就是副院长,干的是行政的活。
一个院判,送走了两代君主,堪称有史以来最强猎龙者了。
但无论野史里如何天花乱坠的描述刘文泰庸医无能,继送明宪宗上路后,又送他的儿子朱右樘上路。
但事实是刘文泰只是一个文官,临时从通政司调到了太医院,并且因为不通政术得罪了名臣,而且两任皇帝的死与他并没有太大关系。
否则的话,这位老大人也不能一直在通判这个位置上坐着,最后竟然善终了。
真要是他把大明两任老板都干掉了,还能善终?善个寄!九族乃至祖宗十八代都会齐齐在地下唱听我说谢谢你。
太医院内院判多达五人,朱右樘继任大统之后,将四个院判都罢免了,唯独只让刘文泰降了一级。
从四品太医院院判降为了五品太医院院判,之后又升回来了,甚至朱右樘快死的时候还是刘文泰主持治的病。
刘文泰地位一般,文官出身,也是硬骨头。当时的重臣王恕因为朝廷没给自家父亲封诰命,而给当时太医院的院使与院判封了诰命。
这让暴脾气的王恕对本就不作为的太医有了不满,正值有人给刘文泰下套,让他去他弹劾王怒请人写传的事情。
被人当了枪使了,还连带着吃了一段时间的牢饭。
但好在其人待人友善,和朱右樘一样是个宠妻狂魔,二来他确实有些能力,有些事朱右樘也只是轻轻罚了了事。
明朝的医户世袭制度,必然倒是出现近世无良医的局面,这是秦墨所看中的机会。
在会试来到之前,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一些事情,而不是傻乎乎的躲在角落里备考。
等到明年再开始从登科进士往上爬?黄花菜都凉透了。
......
入夜,新入京不久的华亭秦家。
银月被乌云遮蔽,西城灯火齐闭,唯有秦家灯火通明,只为秦府的四公子秦善风回来了。
仆妇们进进出出,府上洋溢着喜庆的空气。
华亭秦家子嗣众多,说不清有几个公子,四老爷只有秦善风一个儿子,所以干脆也喊他作四公子。
灯火通明的内厅堂,只听得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落第了!”秦家老太爷拄着拐杖直接站了起来,咆孝道,“当初怎么叮嘱你的,好生读书莫要三心二意!”
“我们华亭秦家的功名去都落在你的肩膀上,你贪玩落第,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秦善风被吓坏了,望着四座上脸色凝重的父亲与长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孙儿冤枉,自那日送别祖父后,孙儿日夜读书,牢记祖训,一刻也不敢忘。”秦善风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倒是不是装的,是被吓的。
华亭秦家有钱,但钱和权都在秦家老太爷那。即便是几个叔伯已经成家了独立,但仍旧会从小教导自己的孩子去讨老爷子的欢心。
祖父喜欢哪个孩子,连带着他的父亲母亲都会好过。若是不喜欢哪个孩子,就算是下人对其一支也会敷衍许多。
而几个兄弟中,秦善风是唯一考上秀才的人。读书有脑子,考取功名的希望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连带着秦老爷子对于秦善风的态度向来是舍不得打骂,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去哪里都会带着见见世面。
习惯了多年的宠爱,忽然间要失宠了,秦善风自然不能接受。况且,若是这次得不到祖父原谅,恐怕自己三年内就要被关在家里读书了。
“你还有理了?”秦老爷子气得够呛,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并不是气秦善风没考上举人,南直隶考试本就是地狱级别的,第一次没考上倒也无伤大雅。
秦老爷子只是觉得失望,平日里养的好好的谦谦君子,怎么一遇到事就跪得如此没骨气。
若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三儿子一家没战死在大同,恐怕见到此景应该已经已经开骂了。
老三一家的命换来了华亭秦家的富贵,老二秦有年.......逆子,不提也罢。
“祖父!祖父!”秦善风爬到了秦老爷子跟前,扯着下摆仰头疯狂喊道,“都是那个秦墨!他舞弊!”
“是他买了泄题,巧取了举人的位置,抢了我的位置!”
“你说什么?”秦老爷子苍老的身形勐地停滞住,狠了狠心一脚将秦善风踹开,“那个不学无术的混账中举了?”
其余坐在高座的叔伯也坐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手中的齐齐打碎,茶水漏了一地也没人去管。
秦墨?
几人面色齐齐一沉,对了,秦家还有一条在外的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