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王府议事堂内灯火通明。
偌大的厅堂之中,八盏宫灯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老人王继独身一人坐在上座,手上捧着一本书随意翻看着。
门外,二娘款款进门,行礼道。
“祖父,您叫我。”
“嗯。”王继收起了书,让二娘上秦府本就是王继的意思。
王家与秦府本就交好,这女子之间的手帕交,倒也没人能嚼舌根。照例,王继自然要询问二娘玩得是否尽兴。
“回祖父的话,那妹妹性子直率,谈吐见识都不似寻常人家女子,也是走南闯北见识过世面的。”
二娘声音不疾不徐,低着头说道。
“南京城里贵胃众多,那妹妹倒是知晓不少。品级名号,如数家珍。”
闻言,王继严肃的面容微微牵动,他想起了那时在桥头似乎远远望见过那个女郎,面容古怪道。
“那倒是挺配的,和秦墨那小子一样古怪。”
说完,王继又问道。
“你觉得秦墨怎么样?”
沉默了一瞬,二娘声音低低的回答道,脸上并未有羞涩的神情。
“祖父喜欢就行。”
“这样啊,那是不喜欢了。”王继说道,“也是,你们接触太少了。”
“二娘不知何为喜欢,秦相公救了祖父的命,王家理应报恩。”二娘犹豫一瞬说道。
“报恩?”王继说道,“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王家还没有到靠送女儿来报恩的境地。”
“祖父知晓你素来才情不浅,你是嫌那秦墨没有功名还是没有才气?”
“二娘不敢。”二娘跪下说道,“徒有才情也非良配,二娘只是不懂,不懂何为喜欢。”
“秦相公精于岐黄,又有学识,性子也不错。况且能入祖父的眼,自然是能力出众者。”
“只是祖父问,二娘不敢说假话。秦相公乃良配。但二娘只是匆匆见过秦相公几眼,从未说过话。”
“由此,不知如何回答祖父。”
“嗯。”王继点了点头,“你所言有理,祖父和高兴你没有说一些违心的话来故意哄我。”
顿了顿,王继敲着桌子说道。
“只是,我唤你过来,一来有我自己的私心。秦墨这人性子稳沉得住气,做事有分寸,能力强。”
“即使他也有无耻的一面,手段残忍,行事狡诈,但他是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人。”
“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站在朝堂之上,为君分忧,宰治天下。而不是在这南京城中,和一群庸医青皮纠缠不休。”
“祖父素来惜才。”二娘跪坐在地上,低眉道。
闻言,王继的神色稍缓,微微笑道。
你这丫头,不用你夸我,哄我开心,你祖父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
“祖父老当益壮,听闻阿母说,圣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恭喜祖父兼任应天府尹。”二娘说道。
王继闻言,哈哈大笑。指着二娘说道。
“还是你孝顺,整天想尽办法哄我这老头子开心,比那不着调的孙子强多了。”
“说起来,那不成器的混账怎么没见他回来?”
二娘想了想,开口答道。
“堂哥似乎去了城外,说是秦相公交代的事情。”
“既然是秦墨交代的,那就让那小子去办吧,不管那么多。”王继说道,继续说起了刚刚的话题。
“其一是我的私心,想要替二娘你找个好归宿,也替王家找一段好交情。我已七十老矣天命已知,老到没有办法再盯着这个家。”
“偏偏你那些叔叔伯伯都是一些不成器的家伙,若是日后王家遭逢大难,我也想着有人能帮衬一二。”
深叹了一口气,王继眼皮微合,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几分。
“这其二就是你,二娘。”
“你素来聪慧,教导你那么多年,我也不希望你将来的姻亲将你所有的灵性都磨去,只是相夫教子,为后宅之事累心。”
“我时常对你奶奶说,若是我家二娘是个男儿身,定是能给王家考个状元回来。”
“祖父谬赞了,二娘惶恐。”二娘眼眶微红,磕头跪拜道,“二娘只想侍奉在祖父面前尽孝。”
王继摆了摆手,说道。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还能苟活几年。我只希望你能放下一些抵触,并非祖父我要逼你去上门倒贴。”
“有些东西,该去争取就去争取。那秦墨并不会因此看轻于你,哪怕最后你不喜欢,结个善缘也好。”
“将来我会留些东西给你,若是你不想嫁人,也能有一方天地去逍遥自在。”
“是,祖父。”二娘再拜。
......
看着二娘离去的背景,王继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慈祥的神情慢慢从脸上慢慢褪去,逐渐被威严取代。他没法告诉二娘,王家又欠下了秦墨一笔恩情。
那家伙打算用性命做赌注,为她的祖父上任点燃第一把火。
至于秦墨......王继自己也看不透,行事极端却又分外的有边界感。闯下的祸是越来越大,得罪的人越来越多。
可偏偏,秦墨就只得罪那一群以庸医为首的人,无论闹得多大,只会被人定性为大夫之间的行业恶劣竞争。
说到底,因为秦墨没有功名,而大夫的地位并不高。无论事情如何发展,权贵都不会下场插手。
这对秦墨来说是个机会,借着两万两银子四处蹦跶求锤,想要玩一票大的一举端了仇家老窝,顺带卖王继一个恩情。
王继同样清楚秦墨的心思,但他没法拒绝。他很欣赏秦墨从始至终以平等的姿态与王家对话,不用依靠任何人的手段。
夜深,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贴着墙根小心翼翼的靠近了秦府。
在藏在暗处的王家部曲的注视下,熟练的翻身上墙,刚想走两步身形却勐地顿时,一声极微弱的闷哼声响起。
暗处,王家的护卫脸紧绷着,免得笑出声来。那探路的贼人大概是被墙上的针刺给扎伤了,听说秦相公每晚都给那排细刺上药。
那贼人估计活不了多久了,秦相公说那是什么来着.......七日肾什么.....坏死?”
只见那贼人在墙上停留了一瞬,而后又往里头跳去,看样子是要踩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