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正主了。”一个伙计恭敬的朝着秦墨说道,“您吩咐,我们办的漂漂亮亮的!”
“把人弄出来吧。”秦墨挥了挥手,“扮成家丁药晕了再装扮一番再弄出来,弄去西城湖底的地牢里关着,之后你们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是。”几人没有多言,领了命就准备动手了.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在四年前,秦墨就是用这个阴损的招数把自己的便宜大伯拖到了巷子里,并进行了一系列的友好交谈。
如法炮制是,烂醉不醒的焦黄中很快被抬了出来。
秦墨确认了一遍,取了焦黄中身上的一块贴身的玉佩,挥了挥手让人将焦黄中抬走上了马车。他则是只身一人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慢慢隐入了黑暗之中。
“人来了没有?”王显祖从黑暗中现出半张脸,周围是一群带着战马一起趴伏在林子中的兵士。
“再等等。”沉三的声音响起,宽慰道,“冬天没什么蚊虫,就是冷了一些,公子再忍耐些时候。”
沉三喊秦墨叫公子,喊王显祖应该也叫公子,因此并不会有什么不习惯。
现在秦墨去了京城,留下了王显祖顶着他的位置,一时间竟是没人发现有什么异常。除了两人外形年纪相差不大之外,更重要的是秦墨本就是不管事的。
王显祖其实并不用抛头露面,只需要偶尔游荡,做一些事情让大同府城的人知晓云中伯还在大同待着就行了。
这次王显祖早早的接到秦墨的信件,信中说明了有一个人客人归乡,并没有提及名讳。但仅仅是递给林出岫看了一眼,她就给出了答桉。
“张春明要回来了。”
钦天监正张春明怎么能擅自离京呢?其实不仅仅是钦天监正,钦天监所有人员,没有皇帝命令,假都没得放。
更不用说钦天监正这种大人物私自离京,就算是流放高低都得配一个锦衣卫跟着。
似乎是秦墨有意避讳什么,并没有在信中明说。
但林出岫扫了几眼,凭着对秦墨的了解,就已经猜到了秦墨的意图。
“张春明这次是偷偷出来的,多半路上有危险,得把他带回来。”
为了接应张春明,王显祖提议要亲自去。在云中伯府没人反对,王显祖很顺利的跟着队伍出发了。
可在雪地里轮番待上两人之后,所有的玩心都没了。
他只感觉张春明再不来,他要先随祖宗去了。
狂风呼啸而过。
“来了!”一声惊呼响起,直接让王显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终于!终于等到人来了!
他眯着眼睛眺望着远去的黑暗,果然看到了一个点在跳跃。王显祖不由一喜,脸上露出了无比欣喜的笑容。
可还没等他出声,又一声惊呼声响起。
“后面!有人!”
“有人在追!有追兵!”
闻言,沉三和王显祖同时出声,咬着牙喊道。
“杀了他们!”
不是一家人一进一家们,能和秦墨混在一起的,没有大善人。
当秦墨去了京城夺魁,留在南直隶的王家几乎靠着王显祖一个人撑着。府尹爷爷得罪的人无数,王老爷又是个懦弱的性子。
若是王显祖是不堪大用之人,王家早就在南直隶被人挫骨扬灰了。
他见过的土匪,杀过的人,一点也不比秦墨少。
在老爷子功成身退之后,王显祖顿时觉得人生无趣,这才千里迢迢找上了门。反正他大概猜得到自家的堂妹和妹夫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与其干看着不如打成一片。
抱着这样的目的,王显祖不请自来到了大同。
面对着眼前的情况,他也不傻。几乎是瞬间就洞悉了其中的利害,钦天监正出逃的消息轨迹乃至于终点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一声尖锐的笛声在夜空中响起,瞬间穿越云霄,在夜晚低垂的旷野里快速奔腾。这是沉三这边吹起的笛子,张春明那应该要有一声回应。
果然,瞬息的时间过后,一道更没有那么中气十足的笛声响起,与先前那道笛声相互呼应。
“杀!”
兵士扯着马绳,从斜坡上出现,虚带着战马一跃而起。
“这是一个权利的笛子。”
马车里的张春明紧张的握着一个小笛子,心脏砰砰直跳,心里不禁回想起出发前秦墨说过的话。
“该死!”张春明暗骂一声,“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当兵马冲锋起来的时候,跟在张春明身后那群马匪这才发现有人冲锋,还穿着棉甲。这一看就顿时被吓破了胆,遇到正规军了!
“快走!”领头那人十分果断,喊完那句话之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调转马头就要跑。
一时间马儿的嘶鸣声不断,马蹄声狂乱。
但想跑已经来不及了,王显祖沉三这边的战马都是上等马。大部分的战马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夜晚照样狂奔。
“尖刀列阵!”沉三喊了一声。
原本还是乌压压的骑兵顿时开始有规律的移动,变化阵型,没多久分出了一支支单薄的队伍。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慢慢的将那群马匪包围。
“快把火把扔了!他们快追上来了!”马匪头目大喊着,让手下扔掉照明的火把。
手下也发现了那夜幕下如同诡蛇一般追上来的骑兵,不由心头一阵发麻,慌忙将手中的照明的火把全都扔进了雪地里。
火焰在雪地里熄灭,马匪的四周重现陷入黑暗。
人眼重新适应光线还需要一些时间,其中有些人一时间没看清路,直接落下马来。等他们想要上马继续逃已经来不及了,马蹄声在耳边响起。
人还没来得及回头,视线顿时颠倒了三百六十度,随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骑兵毫不留情的割破落下马来的马匪的喉咙,并不断缩小着包围圈,如同围猎一般将剩下逃亡的马匪一个个猎杀。
王显祖并没有参与追击,他马术一般,也没有跟训过,自然无法与兵士们配合。
马车停了下来,担心受怕了一路的张春明见到沉三长舒了一口气,忽的又见到了沉三身旁的王显祖。
“这位是?”
“小姐的堂哥,王公子。”沉三介绍说道。
“在下王显祖,南直隶人。”王显祖热情说道,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一看王显祖的样貌,张春明心里顿时有了七八分的谱,脸上立马带着笑和王显祖熟络了起来。他虽然没和王显祖见过面,但从秦墨嘴里也听过王显祖的事情。
两人相见甚欢,沉三让人护着两人回了城,自己在原地等着尖刀骑兵围猎归来。
王显祖坐上了张春明的马车,一同向着城内驶去。
“张道长对吧?”王显祖举杯张春明碰了一杯,好奇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道长解我多年之惑。”
“无妨,直言即可。”张春明说道。
“是这样的,道长,我小时候,祖父养的一条狗死了。那天祖父心情都不是太好,我想着要不学学狗叫让我祖父以为狗没死。”
张春明脸上的神情一愣,郑重的盯了他几秒问道。
“然后呢?”
“我学狗叫一个时辰,嗓子都喊哑了,祖父心情也没好转。”王显祖皱着眉说道,“反倒是我被绑了起来,被老道士用柳条狠狠抽了一顿。”
张春明听得眉头直跳,心道这人是什么奇葩。
“所以啊,道长,你说着世上有灵吗?”王显祖突然问道。
“没有。”张春明摇了摇头,直接说道。
闻言,王显祖笑出了声,不知为何,张春明忽然在这一瞬间觉得这小子和秦墨一样都是焉坏焉坏的人。
果然,王显祖再次开口,并压低了声音说道。
“张道长,你说既然天地无灵,皇帝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对吧?都说二十四史不过是二十四姓的家谱,谁又是真正的天子呢?”
冬冬冬!张春明敲着酒桌,眯着眼睛意味不明的盯了王显祖一会,脸上露出了笑容。
“所言极是。”
“天象可以改变,天意也可以歪曲,圣人的言论也不能全信。全看人怎么说,怎么做。”
两人碰杯,相视一笑。
秦墨回到脸上成五给他找的落脚的院子里对付了一晚,盯着床前的稀薄的月光越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仔细回想了一番,似乎在带走焦黄中一事上并没有哪里出现了纰漏。事实上此事全程由他监督着完成,根本不可能露出马脚。
张春明那大致也不会出事,自己已经提前写信通知王显祖那边带人去接应了,林出岫应该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对了,王显祖!
想到这,秦墨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勐然想起王显祖可不是一个靠谱的人,让他端坐高堂倒不会出什么事情。
但如果是这个脑补怪过分脑补了的话.......
秦墨突然想起自己走时匆忙,根本没有想起跟王显祖通气了。若是让这个脑补怪知道自己把张春明这个钦天监正弄回去,又在大同做的那些事情。
应该不会吧,不会觉得自己在准备造反吧?
喃喃了两句,秦墨重新躺回了床上,心道虽然自己现在做的和造反没两样。但是他真没想过当皇帝,只是想要将皇权关进笼子里。
况且眼下来说,他能做的其实很有限。即使最终也要靠武力来解决,但现在离那一天还是比较遥远的。
至少,鞑靼的问题还没解决。秦墨不可能放开手将大明搅得天翻地覆,而让鞑靼乘虚而入捡了便宜。
在秦墨的计划里,他打算先敲打敲打小皇帝。
刘瑾之权柄都来自于小皇帝,不从源头上解决,秦墨也会束手束脚的无法行事。
他要让小皇帝明白历朝历代的衰亡,皆是重驭世之术,轻经世子道。就像现在的小皇帝一样,对天下百姓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
在他的观念里,经营朝廷就是与文官对抗。没有任何权利能凌驾在皇权之上,就算是圣人言也不行!
如果文官不服,他就扶持宦官,放狗咬人。
刘瑾就是小皇帝牵着的狗,只是刘瑾不自知,狂妄到以立皇帝自居。殊不知,等到小皇帝将讨厌的文官都驱逐之日,也是他刘瑾身死之时。
狡兔死,走狗烹。
这是自古不变的真理,只要是皇权就无法逃脱这个定理。所以,世人都说伴君如伴虎,皇权之榻岂容他人安睡。
说来说去,只有四个字。
驾驭世人。
皇权是绝对的,不允许任何人染指,猜忌。它就高高在上的坐在那,端坐朝堂,却不许人远远看上一眼。
恩威不定,是不许猜忌。怒若雷霆,是使人心怀畏惧。奉天承运,是不许人染指。
这天,授予了几个天子?
秦墨压根不信这些,他只知道匹夫之怒一换一,狠人之怒,焚天灭地。
小皇帝一心想着拿回权利,想着玩乐,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那就怪不得秦墨了,他只想天下太平四海清明。
既然小皇帝操控刘瑾,那秦墨就要开始背刺了。
荧惑守心,帝崩灭国之兆。
翌日,京城各处都在谣传一个传闻。天象即将大变,钦天监正畏惧出逃,恐有大凶之兆。传闻转化了十几个版本,如同病毒一般在市井蔓延开来。
比如天象大变,会让人性情大变,让那个守规矩的女人变得浪荡。又比如是赌鬼之说,天象之凶,只会不断的走霉运。
没人能说清楚那传闻中的星象到底是什么,只相信着各自听到的传言,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此时,焦府内迎来了一个客人。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人,整个穿着破旧的衣袍,脸隐于大帽底下,几乎完全遮住了面容。
当年轻人将一块玉佩递给焦芳时,焦芳的脸色大变。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性情放荡,平常也喜欢出去鬼混,但每时每刻都有人保护着,倒也并无大碍。但就在昨天,探查的侍卫回来报告少爷不见了。
焦黄中有个习惯,他进了青楼就不许侍卫贴着跟着,只能一天一次的确认他还在不在。其余时候侍卫们会守着青楼的出口,时刻警戒着。
可谁能知道,如此严格的保护,竟然也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