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钱买?”秦墨愕然,“我没钱。”
谢迁被秦墨的话逗笑了,笑了一会才说道,“状元郎要一个人写表也不是不可以,那就得你一个人出钱了。”
“当然不。”秦墨毫不犹豫,“一个人怎么够,当然是大家一起写,一人来写一句。”
“按照惯例,应是由一甲进士共同手写。”谢迁一本正经仿佛真的在考虑似的。
“我不是出不起这钱,也不是不愿意出。”秦墨咳嗽了一声,丝毫不觉得有任何尴尬,心想反正这状元也是捡来。
百官不疼皇帝不爱,寄!不如开摆,花这个冤枉钱岂不是脑瘫?
“在下觉得天恩浩荡,君父在上,我又怎敢一人之名上表,实在是惶恐至极。”
“那你想怎么样?”谢迁仍旧是那副模样,环视四周进士郎,整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秦墨不觉得有多好笑,花五十两买一篇格式文真的是疯了吧。他现在没钱了,当个状元还要先亏钱,哪有这样的道理。
而且皇帝有时一高兴,动不动就花几百万两拨给道士们修道观做法事。特么,到了当朝状元这还得自己花钱买溢美之表。
说什么大明朝白银短缺,财政比女人的肚兜都紧。真是奇葩,状元不如道士吃香,还当什么状元。
“当然是在座的各位一起出钱,写上所有人的名字。”秦墨一副硬核摆烂的模样,硬生生让琼林宴卡在奇怪的交钱环节。
“秦兄。”一旁的康海看不下去了,扯了扯秦墨的进士服,小声说道,“这钱我可以出。”
“这不是钱的事。”秦墨倔强了一次。
“我不缺钱。”康海小声道。
“我说了,这五十两收的还是有意义的。”秦墨转头说道,朝着谢迁拱了拱手,“尚书大人,这钱我们交了。”
“又不是给我,得去上一任状元府中求。”谢迁笑得很开心,对于秦墨毫不掩饰的穷表示欣赏。
闻言秦墨有些无奈,但既然康海愿意出钱,那他也没有理由推脱。
几人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是在开宴之前将谢恩表给抄写出来了,卷尾的部分是康海写的。
秦墨署了个名字,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将康海的名字写的比自己大一号。
琼林宴开,三百进士也算是明白了在自己头上的这个状元郎是个什么货色。才学有几分不知道,但脸皮确实挺厚的。
但即使有进士感到不满,也不能当众说出来。
进士看中出身,最起码会试的时候秦墨排在二十三名,只有在他名次之前的人能稍微抱怨一下。
可在座的谢阁老始终都是笑意盈盈,显然对秦墨很满意,那二十余人谁又愿意去触秦墨的霉头。
中了一甲那三人妥妥的入翰林院观政,二甲优秀者也有希望入翰林院观政。既可能是以后同僚,偏偏状元和榜眼似乎关系甚好,谁又愿意去得罪秦墨。
读书能读到进士的,没有傻子,大部分都是从小一路吃资源长大的,是大明朝最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真正的寒门士子有几个,除了秦墨之外可能只有零星的几人。在座的哪个不是关系网庞大,地方大族出生。
在秦墨爆冷高中状元那一天,他所有的信息都被人查了个通透。
关系强一些的知道的辛秘多一些,关系网小一些的也能打听到秦墨老师是谁,在南京城干了什么事情。
当寒门、装疯卖傻九年,应天府尹学生、神医、班房战神、痛殴士子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到一起。
一个立体的狂生形象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加上昨日京城里四起的关于新科状元的风评,不傻的话就没有人会得罪秦墨。
因为上一个这么狂状元的叫于谦,活在永乐朝,一篇平策论简在帝心,死了也是彪炳千秋。
若非要二者不同之处的话,于谦敢在皇帝面前狂,秦墨不敢。但他在背后倒是异常猖狂,现在他们已经感受到了,这人完全不把礼制放在眼里。
秦墨当然不放在眼里,没有人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对其上下指点。他现在就是一个人嫌狗憎的玩意,谁都怕被他反咬一口。
满朝文武比进士们更聪明,消息也来得更快。皇帝不喜欢秦墨,但是看中了他的策论,就不会随意杀他。
提名他的是吏部尚书马文升,最终拍板的是内阁首辅李东阳,反对的是素来果断的刘阁老刘健。
但最终点状元的人还是皇帝朱右樘,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谁又能猜中皇帝的心思,百官基本处于一个观望姿态。
但又默认一个事实,秦墨可能就是下一个于谦。
谢迁作为内阁铁三角之一,显然也是看过秦墨策论的,这次来就是来看看能写出以杀止杀如此大逆不道的状元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奉天殿上看得不真切,秦墨表现也太中规中矩。
今日一见,谢迁很满意,果然是死不要脸的状元郎。和从南直隶获取的信息,逐渐在秦墨的身上重叠。
宴上,谢迁特意将秦墨拉到身前邻座。
“听说你精通岐黄之术?”谢迁饮了一口酒笑着问道。
“学生会一点,不是很多。”秦墨自谦说道,“但是一般别的大夫治不了的,我能治。”
谢迁笑了,问了一句当真。
“自然当真。”秦墨回应道。
他也不是胡说的,状元被四方盯着,暂时除了推广医术这一条路好走之外,他几乎不可能找到离开京城的办法。
状元需要在翰林院观政半年甚至两三年,大明不缺文官,也不缺储相。秦墨只是想拿个功名而已,不想耗费半生在京城之中。
而他现在是状元,不用再行医扬名了,只需要一个很小的机会就能在完善医疗健康体系上做出成绩。
到时候,想要调离京城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记得弘治十五年开始,各地都有疟疾或是更为恐怖的鼠疫与炭疽病。积攒声望,离开京城,这是眼下最需要做的事情。
京城不祥,弘治朝撑不了多久,急流勇退积蓄力量才是真道理。
“不治之症也能治好吗?”谢迁放下了酒杯。
秦墨想了一会,说道。
“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