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辞说的那句话虽然真心，却是喃喃自语。李玖迷糊之中并未听清楚，等到她询问的时候，慕辞却是矢口否认，也让李玖迷惑之中多了几分好奇。

太后的病在十月里的时候才好了起来，可以进了御花园和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嫔凑在一切谈笑，等着今上过来给太后请安。那日李玖也进宫请安，就直接被慈安殿的嬷嬷领着去了御花园。

李玖一看这莺莺燕燕的妃嫔挺不适应，暗想今上给太后请安陪着坐一会儿的功夫，怎么会招惹来了这么多的妃嫔呢！等到听了妃嫔们的议论，这才明白今上居然有大半个月不曾踏足后宫，日日不是歇在长信殿，就是信和殿的偏殿处理奏折。

自打凌后去世，李玖就觉得今上颓唐不少，皇贵妃陈氏去年故去的，今上便可谓是性情大变。李玖说不出来那些变化，只隐约觉得和她们有关。

原本今上就算不沉溺于后宫之中，也有一二宠妃或是感兴趣的妃嫔，后宫里有些小打小闹也是和谐。只是皇贵妃陈氏故去后今上就变了性情，一月里竟然有大半个月都是歇在长信殿里。

当时太后便颇有微词，只是顾念着今上忽然没有宠爱了十多年的妃子，也就没有多言。可是现在居然大半个月都不曾出入后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皇宫的妃嫔几乎集体陷入了恐慌里，跪求太后处置，太后原本还训斥一番她们不能好好服侍今上，随后暗自观察了几日圣上也是跟着不安了起来，才有今天的事。

李玖听了这话不由得挑眉，心里的讶异也是不亚于其他人的。就算因为敬王的事和今上有了罅隙，今上也是李玖真心敬爱了十多年的伯父，又是见着他对敬王妃的一片深情，其中的复杂感情不能言喻。只是今上忽然如此反常，难道都是因为皇贵妃陈氏么？

说真的李玖觉得不大可能，陈氏都已经去世了周年有余了，若是今上挂念着她也不会反应如此慢。分明陈氏刚去的时候今上十分正常，哪里有人刚去的时候不伤心难过，等到满了周年才回味过来神伤的道理？

不一会儿今上就穿着一身深紫龙袍过来，恭敬地给太后请安问好，随后坐在了另一边问着李玖几句，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身子如何之类的话。

李玖觉察周围地妃嫔几乎恨得磨牙，不由得感慨一句这才回了话，说完偷偷地看着今上的反应。太后说是来御花园赏花，只是进了十月的御花园哪里有什么好看的花，只有单一的几种还在勉强开着，也看不出哪里好看了。

太后安稳坐了没一会儿，离得近的一个穿着鲜艳的美人就站起来，行礼后表示愿意一舞，用来讨太后的欢心。说是讨好的太后，目光却是在今上那里盘旋。

李玖认得那个美人，是今年夏天时圣上宠幸的一个，封了个芙婕妤的名头，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听闻也是有名的才女。那芙婕妤跳起舞来当真美丽，看得李玖都忍不住叫好，停下来的时候多看了她两眼。

太后不咸不淡地夸了句好，而后笑着问着自己身边的今上问一句圣上觉得如何，可比梁丘娘子的舞。今上的脸色未变，无所谓地回一句只怕比不得，毕竟梁丘娘子可是自小的舞娘，说完也不看旁人一眼。

“母后若是无事，孤就回信和殿偏殿看折子了，这一向事多繁杂，好容易凑出时间来请安！”

今上说完这句话就站起来，也不看旁人就让司薄公公帮着整理她的衣袖，对着太后行礼。

李玖看着太后暗中已经攥紧拳头，赶紧偷偷摸摸地上前拉了一把。最后太后才挤出一句圣上事多，以后不顾念我这个老婆子也是无事。太后当真被气着了，连自称都换了也未曾察觉。

今上这次不敢过多言语，领着司薄公公就要离开。临走前的时候不忘四顾一看当场的妃嫔，几乎除了一两个都来得差不多了，不由得让他蹙起长眉，看得那些妃嫔胆战心惊起来。

等到今上离开太后才缓过来，抬头看一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芙婕妤，而后又瞪一眼不争气的东西，这才狠狠地出声嗟责。

“连个舞都跳得不如乐坊里的舞娘，活该你们勾不住圣上的心呐！还在这里任由哀家陪着丢人现眼，当真是不知好歹啊……”

李玖和妃嫔一样情知太后因何恼怒，还是立刻起身跪在了坚硬的青石板上。李玖挺着不小地肚子跪着，不一会儿就觉得浑身难耐起来，可是太后只顾着生气，并没有注意到李玖也跟着跪了下来。

等到妃嫔偷偷摸摸地对视几眼，四妃里一贯谨慎的贤妃这才膝行出来，磕头陈述几句太后见谅，这都是姐妹们的错自当受罚悔过，日后勤加练习跳舞。诚恳说过之后看着太后脸色略微好转，这才借着开口。

“只是九郡主怀着身孕跪在地上，确实为难，依嫔妾之见不如扶起来，免得……”

贤妃打的算盘当真不错，把李玖退出来，若是太后喊起来了李玖就不能让其他妃嫔跪着，势必也要一块喊起来的。李玖想着忍不住去看贤妃，只是她低着头内敛的模样看不清心里的想法。

盛怒里的太后有了理智，这才反应过来她的孙女挺着肚子跪在青石板上呢，赶紧吩咐孙嬷嬷扶起来，一边关切地问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过来。

李玖笑一句跪一下而已不至于受损，能使祖母高兴起来她就算跪一日也是可以的。太后拉着她的手安慰一番，竟然没有半分喊起来妃嫔的打算，李玖的眼神一转，忽然觉得这样哪里不合情理。

最后的时候，太后拉着李玖回了慈安殿说话，才喊起来跪了一地的妃嫔，不咸不淡地训斥了两句日后要照顾好圣上，别让圣上被不知名的妖精勾走。

只是这件事的收效甚微，因为李玖没过多久就听说了，圣上依旧不愿意去后宫过夜，甚至每日去慈安殿的请安也成了两日一次，这在朝堂上可是引起了哗然大波。御史台的杨松鹤几乎跳起来叫骂，句句地不离仁孝，就差指着鼻子骂圣上不孝顺了。

李玖听了之后笑了许久，心说这次只怕今上没办法收场了吧，最后依旧不得不妥协。不想御史台的折子还没来得及雪花一般飞进信和殿偏殿，北庭都护府和单于都护府的加急书信却是先一步过来。

月氏的丹竹大王打猎身亡，小王子苏木即位！

这些对于大棠来说应该不是坏事，苏木小王子是今上名义上的女婿，更是方便了彼此来往。可是再一看另一封书信，却是丹竹大王过世疑点重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苏木所为。

这样的事情闹出来，月氏自然不太平了。四王子沙翰就忙不迭地蹦出来查明真相，最后把即位不久的苏木秘密处置了，就自己做了月氏的新大王。不仅如此，沙翰还指名苏木如此行为是受了三公主李玉衡的蛊惑，主张把李玉横拉到沙漠里行灼邢。

草原部落的灼邢，是把罪人拉到沙漠里，剥掉衣服用湿羊皮紧紧绑在木架上受着太阳烤炙，羊皮紧紧地勒紧皮肉越收越紧，人在痛苦之下脱水而亡，最后竟然能晒成像是风干肉一样的东西。

只是沙翰来不及处置的时候，北庭都护府的镇守将军听闻了这事，与敬王商议一番觉得事情紧急，竟然不经通传深入鸭儿凼草原，与月氏部落开战。月氏与大棠叫好这些年，俨然实力强盛几乎成了雅丹河这里的霸主，居然还僵持了好几日。

只是敬王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边往皇城加急，一边就调兵遣将下令救出三公主。要皇城里的大臣说这敬王简直是不分轻重，没有得到朝廷调令，也不是都护府进了贼人攻打。敬王居然直接不留余地得打起来，这可要朝廷如何收场呢！

敬王和北庭都护府镇守将军一块写的书信上言辞激烈，月氏有辱大棠国威，对皇族不敬，理当严惩。只是百官对此事的意见不太一样，事情出来之后就在朝堂上理论了起来。

有的人不支持打过去，三公主和亲了月氏就算不得大棠皇族中人了，而是月氏王子地阏氏，故而也就没有什么侮辱皇族一说，而且若是打起来还有浪费军费，这时候还刚好不是打仗的好时候。

那些守和的官员刚刚说完，就被陛阶上的今上一个砚台直接砸在头上，没来得及起身摇晃了两下居然直接昏过去了。众人这才惊愕起来，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得安静起来，谁也不敢说话。因为太过寂静，陛阶上今上的喘息声就听的分外明显，把大臣吓得心里七上八下。

“和亲出去就不是皇族了么，孤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你们一个个的，什么时候能有些血性，别让旁人笑话我大棠天朝，对着一个草原部落尚且畏畏缩缩，竟然把孤的女儿推出去不理，真是好啊！”

这些大臣有的还不曾见过今上发如此打的脾气，当下心里就有了计较，只是现在的情况无人愿意上前言明，场面又一时诡异起来。最后还是陆庭笙和昆翳交换了一个眼神，陆庭笙膝行出来行礼。

陆庭笙并不要同仇敌忾地说什么话，而是认认真真地言明，当初大棠与月氏写过文书契约，允诺永不背离用不反抗，现在月氏已然违背了契约，大棠理应调兵遣将让月氏付出代价，顺便把三公主接回来。

一旁的杨松鹤似乎有什么不同的意见，看了眼陛阶上依旧阴沉如水的今上，这才咽着唾沫不敢言语，偷偷摸摸地缩了缩肩膀。

今上的面上这才缓和了一些，点头应到陆相说的不错，不知何人有不同的意见呢，不如说出来听一听。大臣哪里敢有别的意见，当下一齐喊了句圣上英明。圣上挥了挥手，这事算是定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