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妃是太后兄弟的幺女，自小被太后带回了皇城养在自己跟前，充作了宫里的公主教养。表面上敬王妃是太后的侄女而已，实则那多年的感情，早就和母女情分没什么两样。

后来敬王妃更是嫁给了敬王，侄女也成了儿媳，更是太后如珠如宝一般疼爱着的认，爱屋及乌的连带着李玖和李璟都比其他的孩子多分薄了宠爱。

若说太后有什么对不起敬王妃的地方，那是万万不会有的。太后可是真心实意地把心掏出来给了她，敬王妃故去的时候太后更是大病了一场，从此后的身子也是愈发衰微了起来。

所以太后的这一句对不起说的没头没尾，没有来由的让李玖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这一打量不要紧，却是看到太后红着眼眶一脸的愧疚之色，竟然是李玖从未见过地神态，心里已经暗暗惊讶。

“阿光……”

太后还想说什么，可惜话未说完就被孙嬷嬷打断。孙嬷嬷一脸冷肃地抓着太后的手，用力之大居然手背都泛出了鼓胀的筋络，低吼地劝了一句。

“太后醒醒，这是九郡主不是敬王妃啊，这是九郡主李玖啊……”

李玖还来不及吃惊地时候，太后已经骤然起了一身冷汗，在众人的注目里缓过来神，虽然还没有从梦魇中醒过来却是放松了抓着李玖的手，而后缓慢地张开了眼睛，看着自己面前围过来的人。

淑妃的眼珠子转了几转，看着太后醒过来忙不迭地上前凑热闹，抓着太后的手一个劲地询问，几乎把李玖挤去了床尾去。

等到淑妃的话说完，李玖方才上前拉了太后的手，后怕地问一句祖母觉得现在如何了，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呢？太后的病原本就是年老抵抗弱所致，现在醒过来就觉得好一些了，感慨万千地拉着李玖的手。

“不是说了不用你来地么？有了身孕也不知道顾惜自个儿的身子，哀家这里这么多人服侍着，怎么也不缺你一个的，净和你母亲一样的性子……”

太后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低头的时候才看到李玖手腕上一道淤青的伤痕，在莹白的手腕上分外刺眼，不由得一阵哽咽，伸手颤抖地摸了一下，就细致地问了一句疼不疼，方才一定弄疼你了吧？

“阿玖哪里有那么娇贵，不过是看着吓人而已，过一会儿就能好了，祖母没事我才是放心，怎么敢让祖母为了小辈自责操心，可不是折煞了阿玖！”

李玖急忙缩回手好好地藏在袖子里，这才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太后的脸色。见她雪白的面色逐渐红润过来才算放心，暗自松了一口气，想着方才的事情可真是惊险。

不只是一只手上有这淤青，不过另一只手没有被太后发现而已。这伤说是不痛不痒，其实也是疼得。李玖自有孕后就觉得自己比往年娇贵了不少，平时骑马拉弓打马球的，磕到了碰到了也不觉得疼，怀孕后却是被蚊虫咬一下就觉得难受地厉害，几乎要红了眼眶。这次可是被实打实地握伤，更是觉得手腕难受。

可是手腕火烧火燎的难受她也是愿意忍着，若是太后看到她喊疼的模样岂不心疼死了。李玖这样想了，忍不住抬头对着太后一笑，问一句祖母可饿了，要不要她去端过来些吃食。

太后如何舍得使唤她做事，吩咐了孙嬷嬷去端来些吃的就开始打量李玖，正要说些体己话的时候忽然记起来淑妃还在内殿，不由得扫兴地看着淑妃。

淑妃自然也明白此时尴尬，不等太后暗中驱赶已经笑着行礼，俏皮地回一句她的宫里正好有急事，就麻烦九郡主在慈安殿替她一会儿了。李玖忙不迭地答应，又把她送出去，这才重新坐会了太后身边。

“祖母的身子可打紧，我听寿安院嬷嬷说起来的时候可是吓坏了，换了衣裳就赶紧进宫，生怕祖母身边没有仔细的人贴身看着……”

李玖也是太后养大的孩子，对着自己慈祥的祖母更是感念，自己在慕府里休养的时候骤然听闻，吓得几乎站不稳脚跟，匆匆忙忙地准备了东西就赶来了。

太后笑一句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嘴碎的人胡言乱语喜欢把事情说重而已，再说后宫人多，她身边服侍的怎么也不会缺人，圣上还是大前天刚离开的呢！说完又埋怨李玖不懂得以自己的身子为重，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若是不小心给她过了病气怎么办？

太后虽然不提，但明眼人却是能看出她天性里对孩子的喜爱的。做皇后的时候自己膝下生育了两位皇子不说，遇到了别的贵人的孩子，也总是喜欢放在自己身边照顾着。等到自己的公主夭折，更是干脆在归宁的时候抱了自己的侄女进宫抚养。

高宗也是喜欢这样子有仁慈之心的太后，对于她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再说他也是没有几位公主的皇帝，对着幼时就漂亮聪慧的敬王妃也是喜爱。

故而太后也是心疼李玖腹中地孩子，想着若是她的原因使得孩子出事，到时候她岂不是要愧疚死了。只是李玖暂时没有功夫琢磨那么多事情，看着孙嬷嬷端来了粥菜就赶紧喂着太后。

“梦里的时候看到了摇光，坐在床前拉着我的手沉默地哭，就算不知道她的意思我也猜出她要说什么，以往我染病的时候她总是衣不解带的照顾，端茶奉药，夜里担心我暖不热，大冬天的自己躺进来暖热了，再坐在脚踏上裹着毯子守着我睡……”

太后看着李玖的模样似乎有很多感慨，没咽下李玖递过来地粥，却是忽然低头絮叨起来，念叨着敬王妃幼时的乖巧孝顺。

她是把敬王妃当做了公主教养的，敬王妃也是出落的风姿绰约亭亭玉立，好的她几乎舍不得送去别人。等到敬王妃及笄的时候已经名扬皇城，可是皇城里那么多的公卿勋贵，太后眼里硬是没有一家配得上敬王妃的，这才把敬王妃留在自己身边好几年。

最后直到了高宗故去，今上即位敬王妃的归宿才成了头等大事，最后就和敬王纠缠在了一处。

太后说起这段面上的表情似乎僵硬了片刻，而后接着说到幼时的时候，敬王和敬王妃便是两小无猜，后来她才晓得敬王对敬王妃竟然是情根深种，随后感叹两人一块长大的，有了情谊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时候，阿娘和父亲、伯父，不都是一块长大的么？”

李玖试探着问了一句，看着太后的反应。太后的面色一僵，而后强笑着说就是啊，不过那时候圣上一心扑在读书的事情上，不像敬王似得胡闹，整日带着敬王妃打闹玩耍放纸鸢的。

李玖听着太后的话忍不住想，当时敬王妃和敬王应该就和她和慕辞幼时差不多，整日在一处玩闹，长大了之后就生了情谊。只是李玖想起敬王妃和敬王相处时的模样，又忍不住黯淡了几分目光。

只可惜敬王和敬王妃最后生了龃龉，使得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人分散，不然两人只怕也不会那样既亲密又疏忽地过了一辈子。敬王妃直到去世的时候，还在感慨自己拖累了敬王半生。既然都做了夫妻，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分别。

在李玖看来既然做了夫妻，那就是完整的、亲密无间的一个整体，只有同进同退同生共死，哪里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分别呢！只是向来聪慧的敬王妃不明白，也为此耽误了自己的一段好日子。

李玖小心翼翼地给太后喂着粥，最后若有若无地感慨一句虽然不晓得前事如何，不过她能觉出来，敬王对敬王妃有的，还是深深的眷恋和依赖。

太后推开了李玖的手擦着嘴，镇定地回一句那是自然了。一个是她的亲儿子一个是她养大的侄女，她自然是看出来两人生了情谊，这才让今上给他俩赐婚锦上添花，当做今上大婚时候的陪伴。

“摇光那时候明白自己要嫁敬王，出嫁的时候拉着哀家的手说睡不着，脸红的和苹果一样……”

孙嬷嬷把东西收拾下去之后，李玖又扶着太后的头服侍她睡下来。孙嬷嬷轻手轻脚地问一句累不累，九郡主要不要去偏殿歇息一会儿？李玖摇头说没事，等着太后睡熟了这才起身，揉着酸疼的腰出来，在外殿的椅子上做的舒展了一些。

“这淑妃现在还不过来，只怕今日是不打算回来了吧？”

累了这一会儿，李玖只觉得自己后腰酸疼，坐在椅子上也不觉得硌得慌，反而一会儿就开始犯困，捏着眉心感慨了一句。

孙嬷嬷收拾了东西，上前帮着李玖按摩，这才得空告状说了一句后宫的妃嫔来了又有多大的用处，都是过来做个样子在太后身边搏个孝名，平时都是在外殿里修身养性，倒是寻到了一个好地方一般。

太后就算是后宫里的最大的主子，也不过是一个老迈年高的老人而已，也已经许多年不曾用雷霆手段惩罚过什么人了。凌后和皇贵妃陈氏过世的，慈安殿里也是骤然冷清了下来，若不是那妃嫔不敢太过，只怕是日日的晨昏定省都要省下来了。

李玖安慰了孙嬷嬷几句别急，圣上不是还来这里坐坐的么，何愁哪些妃嫔不知道好好照顾太后呢！再说那些妃嫔就算是来了也是居心叵测，还不如事必躬亲孙嬷嬷亲自看着，也能防备着点不是。

“不论怎样，祖母这一病都是辛苦了嬷嬷，阿玖信任嬷嬷定然会好好照顾祖母的！”

李玖站起身整理着宽大的袍袖，而后对着不明所以地孙嬷嬷行了一礼，完整的对待长辈的周全礼结，可是把孙嬷嬷给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她说使不得，她一个宫人怎么承受九郡主如此的礼数。

“阿玖有求于嬷嬷，自然使得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