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辞身为武将，即使看着儒雅风流、气度翩翩，像是一位纤秀少年，可是武将的精神什么却是丝毫不差。这样一位监门卫的上将军，被李玖拍了一巴掌露出这般痛苦的神情，怎么不让人惊愕。

“到底怎么了？”

李玖撕扯着慕辞的肩头，眼见就要把面露痛苦之色的人扯到自己身边，可慕辞却是摇头拒绝，泛着苍白的两片嘴唇咬得死紧，逃离般避开了很远。

“我没事！”

这句话都是痛苦之余逸出来的，慕辞勉强扯出一抹笑，看在李玖眼里却是心疼，又因为怀孕后本就敏锐的第六感，居然抖了抖身子就开始啜泣。

慕辞原本打算看一眼李玖就走，现在看着她哭得厉害不由得头疼起来，最后还是没忍心离开，而是上前了几步把人抱在自己身前，摸着头发安慰。

慕辞伸手的时候动作缓慢，脸上早就没了惯常的漫不经心的微笑。更让李玖不得不在意地是，慕辞抱着她的动作只用了一只手，使她忍不住瞟向另一只垂在一旁的胳膊，用力蹙眉。

在慕辞的怀里鼻尖的血腥味更重，那种原本不浓烈的酒味也倏然浓烈起来。李玖耸了耸鼻子，总觉得这酒味闻着熟悉，却是记不起来哪种。

慕辞张口安慰了一句哭什么，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何必自己吓唬自己，而后长叹了一句。李玖不理会他，借着这个机会刚好抓着慕辞的衣襟，用那种男人撕扯女子衣服的气势，耍流氓一般撕开了慕辞的衣服。

衣服层层叠叠，李玖把握地极好，一把将慕辞的衣服全给扯到一边，露出的却不是白皙光洁尤胜女子的肌肤，而是雪白里渗血的绷带，厚厚的在锁骨的地方绕过经胸膛缠过，霸道地覆盖了大半个背。

“慕华章，这就是你没事，啊？”

李玖目光不顺地盯着那渗血的绷带，自觉头脑里一片空白心跳急剧，抓着慕辞的手犹自在颤抖，抖抖索索地问了一句。原本想哀嚎一番的，最后却是硬生生克制了自己的眼泪，抓着人坐在软榻上。

“你等着，我去请太医……”

这几日慕府老太君身子不太舒服，宫里一位太医就干脆留在慕府住了几日，诊治倒也方便。不想李玖刚起身就被慕辞拉住，坐在了他怀里。

“别去，我没事的，阿玖你别怕也不要担心。我已经处理过伤口了，我没事的……”

此时李玖才明白过来，自己隐约闻到的酒味分明是清洗伤口的药酒，亏得她还想是慕辞昨晚喝的酒。李玖原本想和以往那般在他怀里捶打一番，或者扭着身子撒娇痴缠，想起那渗着血的伤口就忍不住低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可怎么办啊”。

慕辞一笑说无碍的，把李玖抱在怀里。李玖因为他地伤势不敢乱动，比往日温软的依恋模样却是让他心生一股柔软，即使肩膀上火烧火燎的疼也要笑一下。

“真得无碍，上过药就好了！”

慕辞颇为艰难地一只手取出藏在身上的药，这是鸮卫的秘药，愈合效果远远高于一般的伤药，只是淬炼过程极为繁琐而已，拿着药瓶对着李玖晃了晃，逗一句现在不怕了吧，都说了无碍。

李玖抽着鼻子一把夺过小巧的药瓶，脸上挂着泪也是忍不住笑骂一句不正经的，而后低着头小声地说一句我帮你上药吧，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红霞满面，看着慕辞忍不住心神荡漾。

“不用，有了身孕不能轻易见血，我去昭华堂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你在这边等着我回来好不好？”

慕辞不让李玖帮忙，却是莫名激起了李玖的反骨，她瞪着眼睛不依不饶地回不行我就是要帮你，而后抬着下巴不容拒绝，轻哼了一声。

“去屏风后面，把衣服脱了！”

这软榻的地方是李玖最喜欢待的，还是不想这里沾惹了血腥味，故而赶着慕辞去了换衣服的屏风后。慕辞苦笑地起身嘟囔几句，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一边嘱咐了几句若是闻不得血腥味就走，他自己也能处理。

让李玖帮着把衣服褪至腰间，又把缠得厚实的绷带解开，忙活的李玖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这才看到了慕辞肩膀上的两道伤口，吓得手都在抖，颤颤巍巍地摸着那狰狞往外翻着的伤口。

两道伤口有一道并不严重，只在锁骨下方划过一条细痕。另一道却是贯穿伤，被一柄长剑从后剑刺入，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肩膀，在前面捅出一道伤口。当时慕辞虽然反应迅速地避开了身上的重要部位，却依然伤的一条胳膊暂时无法动用。

李玖抿紧了双唇，眼睛一眨，泪眼朦胧的就见一滴眼泪滑落在慕辞的肩头，而后是成串的泪珠子。慕辞赶紧伸手帮她摸干净脸上的泪痕，笑着安慰一句没事，你瞧这不是过些日子都好了么，不严重的。

如果说这伤不算严重，李玖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伤口才算严重，忍不住低吼一句非要快死了才算么，颤抖的手抓紧药瓶，问一句这伤到底怎么来的，和监门卫的兵将喝酒也能把自己喝成这幅德行，在乐坊里为了争美人和人打起来了么？

“倒不是为了争美人，不过是我独自回府的时候碰到了一伙强盗，本想为民除害却高估了自己，这便成了现在的德行，阿玖不会是嫌弃为夫了吧……”

慕辞轻笑地解释一番，尽量把事情说得风轻云淡轻描淡写一些，像是这样就能让李玖少些担心。

李玖却没有接这句话，而是详细地问了药粉的用法，专注地从药瓶里抖出药粉在伤口上，小心翼翼地模样像是不曾有过。

慕辞仔细地看着专注的李玖，因哭过而红通通的眼睛泛着水润的光，红唇紧紧地抿着，模样专注而虔诚，在伤口抖过药粉之后轻轻地吹一吹，像是这样就能吹去那些疼痛一般，握着药瓶的手素指纤细修长。慕辞看着心里痒痒，最后没忍住就低头贴上了李玖的眼睛。

李玖只觉得眼睛被温软的东西遮住，那东西还在眼皮上不停地啄吻碾磨，不由得愣忪了一番，反应过来立刻红了脸颊，这才推开了慕辞。

“你做什么，刚涂好的伤口，别又流血了……”

慕辞这会儿才切实体会了旁人长说的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此刻他完全不想顾念着自己的伤口，只是很想很想把李玖抱在怀里厮磨，什么都不顾！

李玖还想抱怨几句什么，最后却是拿着药瓶继续给他涂药，却是比之前更加温柔小心。她尽量不去看两道狰狞的伤口，心说这好了之后会不会留疤，口中问出的却是别的问题。

“在这皇城里，有什么强盗可以伤你？再说不是还有巡夜的九门司和羽林卫么，你怎么会受伤，伤了之后为何不回来，昨晚又是在那里睡下的……”

李玖低声问出了许多问题，往日总是滔滔不绝舌灿莲花的人却是语塞，过了许久才搪塞了两句，说是刚好是在羽林卫巡查的死角发生的事情，大半夜的担心回府惊动了府里的家人，索性就自己硬撑着去了医馆，在那里处理了伤口早上才回来。

大棠现在虽然没有了宵禁，不过也只是允许夜市开放半夜而已，真正得了官府许可可以通宵营业的，也只有客栈和医馆两处地方而已。客栈是等着那些半夜而来的客人，医馆则是为了治病救人。

慕辞解释完了小心翼翼地看着李玖，看她依旧温柔的模样猜测她是信了这个理由，这才安稳了心神，拉着她的手交待了一句你别怕，以后不会如此了，以后我做事走路定然倍加小心。

“你受伤了不回家，却是担心惊动了我们，有什么好惊动的呢，你这样回来不是戳我的心，平白给我添堵的么？你既然有心瞒着我们，怎么不干脆不回家，等伤好了再回来啊，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李玖涂好了药，攥着药瓶的手的却是越攥越紧，死死地瞪着不知所措的慕辞吼着，脸上的表情是慕辞从未见过的担忧。等到她问出一句“你究竟把我看做妻子了么”的话出口，慕辞已经把人抱在怀里。

“自然看做了我的妻子了，才不想你担心，你别这样阿玖，以后我有事再不瞒你了好不好？你别激动，现在这种时候切记如此！”

李玖胎象虽然稳定，身子却依旧不是很好，饮食什么的也不如别的有孕女子畅快，原本就是不好，现在情绪又是如此更容易难受，慕辞几乎被她的反应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本止血的伤口又扯裂了也顾不得。

慕辞哄了不知多久，李玖才总算是缓解了情绪，推开他抱怨了一句你的伤口不疼么，带着浓厚的鼻音抽噎后，再去看那肩膀上的伤口，这才发现刚处理好的伤口居然又开始流血，忍不住又红了眼眶，赶紧打开药瓶继续撒着药粉，抿唇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阿玖是关怀我罢了，这我总是晓得的……”

细致地等着药粉发挥作用，镇痛止血后李玖这才取了干净的纱布绷带，先用纱布把伤口仔细包了，这才换了绷带仔仔细细地包了一圈又一圈，等着几乎用了一卷绷带才停下来。

这样的活计李玖做的本就不熟练，还有鸮卫秘药的镇痛效果极好，她勒的疼了慕辞也不觉得，这才安安静静地任由她包扎。不然靠着李玖的手，只怕慕辞再能忍也要疼得跳起来了。

等着李玖收起绷带笑一句“好了”，慕辞赶紧拉上褪至腰间的衣服，对着她一笑说了一句阿玖的手艺真好，不若明日也来为我换药如何。李玖笑了一句不正经，却是没有拒绝的意思。

慕辞摸了摸鼻子，觉得还是要提醒一句，忍不住道了句他受伤的事就别惊动了旁人，给别人知道了监门卫上将军受了无妄之灾还如此严重岂不丢人，只怕屯营里的一群小子可要笑死他了。

“我不会轻易告诉老太君和母亲，可是你现在的状况，只怕无法去屯营了，还是在府里歇息几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