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宴上，李玖和李玉衡献舞，跳的舞乃是一支古曲凤求凰。音乐并没有多大的改动，只是原本的独舞被梁丘娘子和李氏换成了双舞，这其中的意味也就大不相同了。

李玖李玉衡一身大红的长袖宽袍舞衣，既是累赘又是蝴蝶的彩翼一般。舞动起来的时候如蝶翅轻展的艳丽蝴蝶，随着宏大缠绵的乐曲飞快地挥动长袖，落下卷起又忽然卷出了万千落红如雨，像是身处在一片花海之中，而不是皇宫里的一处宫殿。

一舞终了，两人的长袖垂落，而后便是经久不息地叫好声。李玖低着头忽然露出一抹笑，终于把心里那块大石头放下了来。跳舞之前她担忧着各种的突发状况，甚至想大殿的灯盏会不会突然砸落，跳舞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忘了下一个动作……现在结束了，她想象里的不好的事情也没有发生，总算是可以让人深吸一口气，开始为自己的表现沉醉其中。

陛阶之上的人夸了一句，李玖反应过来地时候却已经说完，她还没来得及听今上说了什么，不由得疑惑地停在了台上。一旁的李玉衡忽然拉着她盈盈下拜，恭声喊了一句谢父皇，李玖赶紧伏下身子，跟着低声喊了一句，这才得以安全地退场。

“伯父方才说什么了，玉衡？”

宫殿后面供舞女换衣服的地方不大，李玖两人也是因着身份不同，才得以有了一间略大的地方。李玖一边脱去身上累赘繁复的外袍，一边好奇地问了一句。后殿里燃着地龙也不觉得寒冷，李玖脱去了三四件袍子就停了下来，开始往身上罩着袄子。

李玉衡笑着回了一句再夸我们呢，还说今晚上要给我们赏赐。除夕夜晚上是皇族的家宴，到时候今上一定会赐下许许多多的东西。只是平时里两人也没少得今上赐下的奇珍异宝，不免有些兴致缺缺。

到了晚上家宴的时候，李玖过去地时候果然受了不少人的瞩目。原本李玉衡一人就足够出彩，不想住在皇宫里的敬王府九郡主也是瞩目，不禁让众人生出些不该有的想法。

家宴的时候原本气氛不错，不想中间却有些横生枝节之嫌。事情的起因不过是一匣子珠宝，原本是赐给三公主和九郡主的东西。只是刚拿出来的时候，十三公主李玉归就站出来讨要。今上原本笑呵呵地哄着，说是明日使司薄公公给她送去一匣子，现在这是送给三公主和九郡主的。

李玖坐在一边就免不了去瞪一眼李玉归，想着这人怎么总是喜欢抢东西。李玉归与李玖、李玉衡的恩怨可以追溯许久，久到李玖压根记不清什么时候和李玉归结下仇怨。等到她发觉的时候，李玉归已经事事都要与她争抢一番，连她的份例也不放过。以前李玖住在敬王府，和李玉归有些矛盾也不怕，在宫里也不是时常就能碰上的。等敬王妃去世后李玖入宫，可是真真切切地被李玉归欺负了两三次。

有时候就算是李玖不去计较，李玉衡张扬的性子也是无法容忍两人身边时常来挑衅的李玉归，自然就给了她一些苦头吃。那时候刚好是三人矛盾最激烈的时候，恰逢李玉归五岁生辰，也该定个名字了。李玖李玉衡往信和殿偏殿跑了几次，就见今上在琢磨给十三公主定什么名字，太常寺已经列出来几个，只要从中挑选就是。今上见了她俩就戏言问了一句，不想李玉衡当真给十三公主挑了这么个名字，说不上不好却是带着十足的调笑。当时今上也只是无谓一笑，随手就选定了这个。

现在看着李玉归还在争抢东西，李玉衡忍耐不住就讥讽了几句，矛头直对着坐在今上身边的淑妃，言语之间颇多嘲讽。承恩殿的贵妃陈氏未来，现在今上左右是凌后和淑妃，也难怪李玉归要趁机发难。李玖看着今上的脸色阴沉，赶紧拉着李玉衡坐下，一边不疼不痒地说了几句道歉。

一旁的淑妃心里有气，又因为女儿被两人讥讽更是恼怒，同时这几日今上夜夜留宿她宫里，情绪不由得多了两分浮躁，忍不住与李玖呛声，暗地里说了不太好听的话。淑妃不敢轻易发难李玉衡，因为她生母是宠冠六宫的贵妃陈氏，也因为太后在一边盯着，故而挑选了李玖出气。

似乎是淑妃哪句话说错了，她说完后今上的脸色就愈发阴沉起来，暗中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淑妃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而后就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僵笑着补救了两句，只是这次今上却是余光都不放在她身上，只顾着和一旁的凌后说话。

最后那一匣子珠宝的事自然无人再提，饶是李玉归娇纵也不得不放弃，冷眼看着司薄公公把一匣子珠宝交给慈安殿李玖身边地嬷嬷，心里咒骂也是无计可施，后来气的干脆起身离去。

“玉归心思狭窄，这次我俩压她一头，又折了她的面子，想必她定是怀恨在心。以后你行事要牢记小心谨慎，别被她抓了把柄……”

李玉衡和李玖坐的近，此刻趁着无人发现就凑了过来，低声示警。李玖笑着说没事，她这些时日除了练舞学乐器就是在慈安殿偏殿里做一些喜欢的事，哪里能与李玉归再招惹在一起。李玉归与淑妃住在一起，离慈安殿的距离略远，通常是不可能遇到了，偶尔李玉归到了慈安殿请安，李玖也不会主动招惹。

李玖最近迷上了做一下东西，煮茶调香玩得不亦乐乎，居然也渐渐地摸索出一些规律。静姑姑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就止不住感叹，张口闭口的都是敬王妃没有出嫁前的日子。那时候的敬王妃也爱煮茶，不过最多的时间却是耗费在读书上。高宗性格传统，那几年的皇宫也管制得严格，敬王妃没办法和李玖现在一样动不动出宫玩，只有敬王回皇城的时候，总会带些新鲜的书籍和小玩物来讨敬王妃一笑。

静姑姑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最后哀叹一声停下来告罪，说是人老了就总容易想起以前来。李玖正听到兴头上，忍不住催促了一句再说一些吧，这些事情敬王妃和敬王是从来不提的。李玖记忆里地敬王妃的确喜欢时不时地读些品目繁多的书，偶尔还会挑选几个有趣的故事讲给自己听。而她和敬王年少时的那些经历，两人却是一致的闭口不言，李玖只能从旁人或多或少的言语里揣测，想着那一段青梅竹马年少相许的皇城佳华。

“没什么好说的也，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提起来郡主也只是听着新鲜罢了，不如不说……”

静姑姑笑着打断来一句，而后问李玖今日得来地赏赐有没有什么特别打眼的，要不要留在身边，还是全拿去库房收着。平常收来的赏赐，李玖总会先挑出一两样特别喜欢的留在手边，剩下的交给静姑姑收在库房里保管。今晚不知为何她却忽然失了兴致，最后闷闷不乐地吩咐静姑姑都收拾起来吧。

等到过完年的时候，李玖不见李玉归有什么动作，李玉衡那边也是风平浪静，于是就把这事搁置在了九霄云外，开始琢磨着上元节的时候出去看花灯。这话和李玉衡一说两人就立刻合拍，开始想着上元节出宫的事情。两人的手里虽然有了出宫的玉牌，不过还是要和今上提起报备一下的，年节时期宫禁严格，也不是素日里那般想出去就能出去的。

这话刚一说出口，今上就挑着眉说了句不许，直接把两人的多重想法堵在了心里。李玉衡不愿泄气，偷偷地和李玖使了眼色，两人一左一右的拉着了明黄的衣袖靠过去。李玖抽了抽鼻子就开始絮叨，说一些记忆里和敬王妃撒娇时的言语，一边扯着那道衣袍不轻不重地晃荡着。李玉衡在一边再三保证，得不到今上同意，直接把他手里地奏折夺过去，威胁着一定要出去看一看上元节的花灯。

“素日里惯着你们了，奏折都敢夺！”

今上搁下笔瞪了一眼，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一句不懂规矩，以后可是不能惯着你们了。只是李玖李玉衡一贯与今上亲近惯了，见他板着脸皱眉也不怕，一旁的李玖反而更直接反驳了两句，把今上给气的索性丢了写了一半的东西，与两个小姑娘大眼瞪小眼。

司薄公公出去拿了茶点回来，一抬头就看到书案前三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私下里摇了摇头，面上却一派正经得垂手上了东西，恭声说一句三公主九郡主用茶，一边收拾掉在地上的奏折。

“罢了罢了，就领着你们玩一玩，下次可是怎么撒娇都不带着你们了！”

今上最后还是耐不住两人殿外软磨硬泡，挥着手不耐烦地答应下来。李玖先是雀跃地跳起来，而后一把扑进今上怀里低语了一句伯父真好，下次小九煮茶给您喝。今上摸了摸她的额发，无奈地感叹一句你煮的茶有什么好喝的，什么时候伯父吃到小九的喜果喜饼才算是心满意足了啊。这些日子太后一直忙着为李玉衡择婿，李玖跟着也懂了不少规矩，此时乍听到圣上这句调笑的揶揄就红了脸，忍不住推开他嘟嘟囔囔骂了一句伯父不正经。不想一旁的司薄听了，也是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上元节那日，圣上当真领着李玖李玉衡两人出来，为了确保安全，还带上了宿卫宫城的卫灵，和几位李玖看着眼生的将军跟随。上元节的皇城，大街小巷都可谓是灯火通明，满大街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小孩子挑着彩灯嬉笑打闹，偶尔还有懒孩子排一对捧着红烛出来卖懒，当真是热闹非凡。

圣上也不愿坐在马车里出来扰民，直接一身锦衣打扮牵着两个孩子走在路上，和领着孩子上街看热闹的慈父一般，偶尔还出口问着李玖李玉衡要不要买些什么。卫灵和其他保护的将军都分散在了暗中，以便应付许多非常之事。李玖进了宫就少见这样的热闹，不像以前，有了什么热闹敬王妃就会领着她出门，在大街上肆意地逛着，敬王不放心地跟着，现在看到这般的景象差点儿丢了今上的手，故而指着一盏漂亮的兔子彩灯撒娇，说是阿娘以前买过这个。

今上拖着两个孩子艰难地挤过人群，走到花灯摊前把那一盏兔子灯买下来，而后又给兴奋不已地李玉衡买了一盏金鱼，这才算是消停了一会儿，而后指着灯感叹了句还没有宫里的漂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