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过来！”

李玖拔草的手一顿，听到敬王妃喊她的声音就站了起来，连衣服上沾的土尘都顾不得管，直接扑过去抱着了敬王妃的腰，顺带着把一旁的小世子李璟弄了个趔趄。敬王妃看一眼那个尴尬的算命先生，目光在他脏兮兮的道袍上看过，问李玖一句蹲着做什么。

“阿娘，那个人说我是皇城来的小小姐！”

算命先生已经站起来，被人打量着尴尬地笑了笑，无论如何也不敢与敬王妃对视，只说了几句吾看小小姐眉宇英气，不像普通地方出来的孩童，掐指一算原来是皇城出来的贵人。接着眼角的余光看到敬王妃裙角绣着着海棠花纹，又夸了几句夫人看着也不是一般的富贵之人，难怪能生出这样灵巧的孩子，要不要老夫给您算一卦运势。

敬王妃皱了皱眉头，想起佛殿里商议着离开的荆府诸人，不欲和这个疯疯癫癫的算卦先生纠缠，直接回了一句先生看错了，我是荆府的姑奶奶，怕不是你口中出身尊荣的贵人。说完就牵起李玖的手离开，低声劝了一句以后看到这样的人不许理睬。

算卦先生混迹于晋阳多年，自然晓得晋州的名门望族荆府，也知道荆府的姑奶奶嫁的是书香世家，虽然有名声却不算豪贵之家，更不是出身皇城。如此一来他刚才岂不是错的？算卦先生苦着脸摇头，心说今日错看一眼，估计这几日又要饥饿度日了。

荆府几位夫人歇在后殿等着敬王妃，荆府大夫人刚才为自己的两个孩子求了一卦，几人正热烈地讨论着方才的卦象，一边说着大夫人的孩子一定极贵，将来定然是金榜题名位享庙堂的苗子。独荆府老夫人一人焦躁地坐着，想着敬王妃去了许久也不见回，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老夫人这边胡思乱想越想越难耐，正准备吩咐身边的使女去外面瞧瞧，敬王妃已经领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往日荆府众位夫人来归元寺，总会携着自己的孩子一起也算给孩子祈福，今日敬王妃领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过来，三位夫人避讳一般，不约而同地都没有领着自己的孩子。饶是三夫人，也把自己刚刚八个月的小女儿丢给乳母嬷嬷照顾，不曾带来。

敬王妃给荆府老夫人告罪一声，说是在归元寺外被一个骗人的算卦先生给拦下来，李玖差点儿给骗了去。荆府老夫人顿时察看了一番李玖，这才后怕地说了两句是我失误，忘记了嘱咐你归元寺外的骗子和拐子都不少，去岁就有个上香的夫人领着自己女儿，结果一个没看住女儿就被拐子偷了去，现在也不曾找到。李玖在皇城时对拐子本就没什么惧怕，跟着太后出门身后也跟着护送的羽林卫，现在听了拐子还有心思问一句是卖孩子的么。

一行人关心一番李玖，这才起身往荆府的马车那边走去，坐了马车往晋阳城里去。李玖坐在马车里瞧着小世子李璟摆弄木雕玩具，忽然问了敬王妃一句刚才为什么说不是皇城来的。李玖虽然年幼，也略微懂得皇城来的比晋阳本地的人高贵一些，只是敬王妃方才矢口否认让她有了疑惑。

敬王妃看着李璟摆弄玩具，不让他把木雕的鹰塞进嘴里啃咬，寻个空把李玖拉在自己身边坐着，应付般回了一句我们的来历不能轻易告诉旁人。李玖懵懵懂懂地恩了一声，还是没有明白其中的关联。

马车走到一半李玖耐不住无聊，掀起车帘往外瞧一眼就看到了相对而来的一辆马车，马车旁护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英俊不凡。李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敬王，问了敬王妃一句什么时候可以回皇城去。晋阳虽好李玖还是无法适应这边的天气，整日带着潮湿的闷热，下雨的时候也不如皇城那边倾盆而下，而是绵绵密密携着微风而来，打伞用不着，不打伞吧又会弄得一身潮湿。

敬王妃也早就动了回皇城的心思，只是碍于荆府老夫人的态度才停滞下来，说了句就这几日吧，过几日我就领着你们回去。李玖点头，想起敬王走之前特意交待的话，问了一句那父亲会来接我们回去么。她记得敬王离开前说回去的时候给他传书，他就会来接她们三人。敬王妃笑了笑，解释几句敬王说的迎接是咱们到了皇城他出城迎接，不是来带着我们回去。

敬王在京郊守卫营本就繁忙，又时常被委派一些皇族中人处置的事情，哪里来的时间整日顾着家。敬王妃前几日还接到王府管家的书信，说是敬王近半月没有回家，府里的月姨娘的小姐染了重病寻常大夫不顶用，想去请太医来只是府里现在没有管事的。管家也不好贸然地去请太医打眼，只好这么拖着。

敬王妃决心回皇城去，一连几日推脱了府里两位姑奶奶约她回婆家的邀请，住在荆府就已经不适，若是再去了别人的府邸，只怕更加不易。荆府老夫人劝了几日也没劝下来，只好由着她打点东西，准备不日就往皇城赶去。

李玖一听要回去了也是高兴，领着林嬷嬷把她在晋阳收的礼物装点起来，加上敬王中途送来的东西，整整装满了两口大箱子才算收拾妥帖，满心欢喜地等着回去。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李玖这边正期待着回家，晚上的时候就忽然牙疼起来。

最初的时候李玖换牙就比旁的孩子早一些，换牙时候新牙长出来时，那种酥酥麻麻的细微疼痛虽然不足道也，但也是有的。现在不知为何牙疼地忽然厉害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半边脸都已经肿了。

敬王妃一边焦头烂额地应付忽然登门造访的夫人，听说李玖牙疼立刻什么也顾不得，仔细察看一番就发现又是换牙惹来的灾祸。寻常换牙都是牙齿脱落后长出新牙，可李玖这次乳牙还未摇晃，下边已经生出了新牙的白嫩一点。敬王妃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请来的大夫看后也没什么反应，只说是平日的饮食太过软糯，以后多吃些坚硬的东西就好，这颗乳牙准备了东西拔下来就好。

李玖一听拔牙就嗲了毛，躲在屋子里任凭别人怎么劝说也不肯出来，只说外面妖怪要拔牙，她要回皇城去找父亲祖母和伯父，要伯父过来拆了妖怪的屋子。这边大夫已经预备好了拔牙的红线和炮仗，听了屋子里噼里啪啦的声音问敬王妃怎么办。敬王妃过去拍门哄了两句，李玖在里面反而摔了两件瓷器赖反抗，她无奈地叹气回头看到大夫准备的钳子也是忍不住心里一颤，最后摆手把那老大夫打发了去。

可是不拔牙怎么行呢？荆府老夫人听说了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媳一起来劝，不拔牙新牙也长不出来，这样更是耽误了孩子。荆府二夫人信誓旦旦地保障，说她大儿子换牙的时候也是这般，大夫给他拔了两颗牙，最后孩子哭都没有哭。当日晚上小世子李璟苦闹得厉害，乳母嬷嬷怎么都哄不睡，只好抱过来给敬王妃抱着安抚。

敬王妃抱着苦恼的小世子李璟听着四位夫人劝说，一边帮哭得打嗝的李璟擦着眼泪，被这满室哗然搅得心神不安。旁边的李玖倒是安静地扯着她的衣袖，只在众人停下来喝茶的时候，委委屈屈地说上一句不要拔牙。怎样淡然的人也受不了这杂乱的场面，敬王妃最后把好容易哄睡着的李璟放在床上盖好，这才起身回了荆府老夫人一句我自有办法，就不劳母亲在操心小辈的事情。

荆府老夫人本就对敬王妃有气，听了她的话反问你能有什么办法，你除了惯着孩子就什么都不会了，瞧这两个孩子都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荆府老夫人刚见李玖的时候觉得万般好，知道这七岁的孩子居然连女红都不会就变了脸色，一边说着敬王妃糊涂，一边亲自教着李玖女红刺绣。李玖开始几日还有点儿兴趣，过了几日就干脆扔了手里的刺绣自顾自地玩，老夫人现在还对此事耿耿于怀，觉得敬王妃把女儿娇惯地太厉害，刺绣都不会的女儿家哪里嫁的出去！

二夫人心思玲珑，见敬王妃一副坚定的模样就知道劝不下，连忙上前说了几句好话，哄着老夫人先回房休息，这才领着众人离开。她们离开李玖才抽了抽鼻子，肿着半边脸洗漱歇息。

第二日的时候，敬王妃就打点仆人去准备了许多的晋州特产，甘蔗装点了整整一马车。李玖起床后用早点的时候就觉出不对，自己的位子上放着一截去了外皮的甘蔗，冷硬的甘蔗她瞧着就觉得牙疼。敬王妃看了她一眼直接吩咐，早饭一截甘蔗，吃完才许喝粥。李玖半边脸还肿着呢，哪里愿意吃这甘蔗，再说她入口的东西也精细，怎样也不愿吃这冰凉冷硬的甘蔗。李玖赌气扔下调羹敬王妃也想到了，故而至少对她一笑，回了句若不想吃也可以，我待会儿就把大夫请来给你拔牙，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李玖一听拔牙就胆怯了，看了几眼敬王妃见她只顾着喂着小世子李璟，就晓得这次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对比了一下啃甘蔗和拔牙哪个疼，李玖果然还是乖乖地捧起了甘蔗，一脸委屈地啃起来。

晋州的甘蔗出名，李玖来的时候就听说了。那时候敬王领着她把晋阳逛了一圈，时逢甘蔗刚成熟，敬王本打算给她买两根尝鲜，没想到李玖看到那冷硬的样子就退缩了，直接摇头不要。

现在的甘蔗正是甜美多汁的时候，敬王妃选来的甘蔗又都是极好的，李玖皱着眉头啃下去就是一嘴甜味，和吃了一嘴融化的糖球没什么分别。只是嚼了几下就只剩下残渣，和吃石榴的感觉差不多。李玖啃了几下就觉得不对，低头一看只见甘蔗上牙印多了淡红色的血渍，立刻委屈地让敬王妃看，都出血了。

敬王妃瞅了一眼点头，安慰了一句没事，接着吃吧，吃完了甘蔗我喂你喝粥。一旁的小世子李璟吃饱了蛋羹，咿咿呀呀地看着李玖手里的甘蔗，按耐不住好奇就伸手来抢。李玖看一眼甘蔗上的血渍，报复般地又啃了一大口下来，在嘴里怨念地嚼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