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旭愣愣地看着常子明,现在他已经完全没了第一次见到这男人时的那份从容,在经历了今日的种种诡局之后,柴旭感觉这些东西现在仿佛一股汹涌的潮水一般全都灌入了自己的脑子里。
其实刚才少女问他为何会表现地如此淡定,其实他并不淡定,如果今天的事,单独拿任何一件出来,他都会表现得十分在意,可这一切如同浪潮一般不断朝他扑腾而来。
他的思绪反而变得有些麻木了,也许睡一晚,明天早上起来就会感觉一切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也许醒来之后,柴旭还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梦而已。
“柴警官,今日夜已深,我也不便多挽留你。”
这常子明此时已经换了一副脸色,变得十分谦逊温和,整个人气质摇身一变,刚才和道人互相骂街的那个常子明已经完全消失不见,这种两极变化更让柴旭感觉到不可思议。
“...你,你刚才说图谋,你图我啥啊?”
柴旭挠着头,像个二愣子一般问出了这个问题,常子明笑而不答,只是抬手指了指柴旭的身后。
“你该回去了。”
柴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说话怎么和便秘一样,好不容易挤出来半截,现在又没了,虽然说起来有些恶心,但柴旭又开始感觉到眼前这人不靠谱起来。
“一切的一切,等你稍微缓和一下思绪,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明日再谈。”
说罢常子明直接转身就回到了宅院,便是一句话也不肯再和柴旭多讲。
随着那扇大门合上,柴旭紧绷的心弦仿佛在此时突然松弛下来,一股难以言表的疲惫感袭上了他的心头。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由地一惊。
“...回去吧...我日,都快2点了...”
回过头去看了看那一片漆黑的道路,他心里又开始默默打起鼓来,这...回去的路上会不会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那大门突然再次打开,少女的身影出现在柴旭的眼前。
“我叫傅灵雪。”
少女抬头面无表情地对柴旭说了一句,柴旭刚要礼貌性地回答她自己的名字,这少女却不由分说的抬手用那纤细的食指轻轻在柴旭的额头轻点了一下。
顿时巨大的困意席卷向他的脑海,这种眩晕和刚才常子明将他带入那方寸之地的感觉是何其相似,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体便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朦朦胧胧当中,柴旭听到少女最后的话语,但,那话好像不是对他说的。
“将他送回家,以后安安分分地护好他家屋子,不得让其他邪祟入侵半分,懂了吗?再敢起歹心,我直接将你的魂撕碎,至于背后胁迫你之人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听他的话,保他周全,你就是典当铺罩着的魂了,懂了?懂了就去吧,不用磕头,赶紧滚。”
这句话说
完之后,柴旭的思绪,彻底陷入了昏迷当中。
当他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了自家住宅的床铺之上,转头看了看窗外。
天...已经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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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道人在常子明处吃了瘪,却也不恼怒,反而是那原本积郁在心中的一抹阴霾仿佛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给打散了一般豁然开朗。
但这大半夜去挑衅人家,结果在人家地界儿给打的是撒腿就跑,说出去,也实在有些没皮没脸,尤其是想到,要是就这么回去,实在有些太没皮没脸了。
且不说那白塔山的老东西吕也,便是借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说道人的风凉话,可道观后头的那头老泥鳅可就说不准了,自己方才和吕也的对话,那老东西是听得真真切切。
若是自己放了狠话,现在这么狼狈地回去,岂不是要被那老畜生笑个一百年。
这样一想,这道人索性就直接蹲在了山脚下的某个凉亭旁,好在此时正值寒冬,这翠微山脚下几乎是一个人也没有,道人就这样缩在一个角落,将双手互插于袖口之中,闭目养神起来,偶尔一阵冷风吹过,道人还会哆嗦一番身子,委实是有些凄惨。
待到早上天还没量,约莫着6点左右,这道人立刻跑到了山脚下的一家刚开门的小面馆旁要了一碗素汤面。
一碗热汤下肚,他是满脸的舒畅与满足。
“昨晚去降妖伏魔,与那恶妖是缠斗了一晚上之久,这不,刚完事,就来照顾你生意了,老板,你看贫道对你好不好?”
老板看着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吃没个吃相的道人,他这肚子里就升起一团无名火,这道人虽然是这真武山的道士,但内里是个什么货色店老板是十分清楚的。
“概不赊账。”
店老板一边儿将桌椅板凳都摆在店门口,一边儿朝道人投了个白眼儿。
被一语中的的道人有些尴尬,他笑了笑,随即抖了抖拂尘,抹了抹嘴角的油渍,此时看起来又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板,你看,我与你也是有缘,你这店,开在山脚下,我那道观,建在后山上,我们算是邻居,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您对我这亲人一般的近邻,也该网开一面吧,再说了,贫道啥时候说过要赊账了啊,这叫积缘,你我之间的缘越深,对你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诶,老板,你要作甚啊,你别冲动啊,你先把擀面杖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道人被这五大三粗的老板两棒子就打出了面馆,末了老板还朝他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说道。
“赶紧把你之前欠的面前在这月末给我结了,否则老子上山拆了你的庙!”
道人被打的是连滚带爬从面馆儿里蹦跶出来,他揉着屁股,捡起地上的拂尘,没好气地回过头就骂。
“狗日...”这话还没说完,见那高大老板横眉瞪眼怒目看着自己的时候,道人
一下子收了口,同时改为极为小声的自言自语。
“贫道不与你这般粗人一般见识,连道观和寺庙都分不清,你拆啊,去把那前山的三坛海会大神庙给拆了去,晦气!唉,缘浅,福薄啊。”
道人打了个饱嗝儿,似乎并没有因为被打这一顿而抑郁,相反,他觉得自己又吃了一顿不要钱的早饭而沾沾自喜。
道人越想越开心,甚至哼起了歌,一摇一摆地就开始登山,朝着自家道观走去,走到半山腰时还不停对那些早起登山的游客们笑着打招呼,这些人对这道人倒是彬彬有礼,毕竟是一家道观的真人,一些信封道教的游客每天朝前登山,登上之后也会转由后山真武山下山,路过道观,也会参拜一二。
“哟?吃了别人的好处,还在背后咒别人福薄,你这道人,当真是不讲道理啊。”
行在山间,头顶突然响起了一阵似有似无的说话声,声音有些稚嫩,却满是讥讽之意,道人哼了一身,甩了甩拂尘,自言自语道。
“关你屁事。”
那头顶的声音再次响起。
“咋就不关我事了,你还让那莽夫来拆我守护的大神庙,岂不是陷我于危难之地吗?”
“那是他自己蠢,分不清道观和寺庙,与我何干,得了得了,你赶紧滚,本座今日心情尚好,但也没好到和你这小娃娃多费口舌,你家主人真身要是哪天真的下了凡,我自当去参拜。”
那稚嫩的少年音突然朗声大笑起来。
“不就是被人给揍了吗,多大点儿事,你本来就不应该去掺和这陆家和典当铺的纠纷,其实说实话,陆家即便是纠结了那么多的大能,也不见得就能和典当铺那位一较高下,你说你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当然,吕也这等废物就不说了,用来跑腿儿传话都闲多余。”
道人身边的路人见道人自言自语,也有些莫名,但只因这是真武山的道教真人,他们也没有说什么, 已然对道人报以微笑,道人也纷纷点头回意。
同时,他继续朝着空气一般的头顶说道。
“你懂个屁,若不是我的恩师不知道为何被那陆家牵扯进了其中,我管他个球,不过现在我也算尽力了,对我那老师,也算有了交代,之后发生什么事,我可只会隔岸观火咯。”
说罢,道人伸了个懒腰,大口地呼吸着清晨山间的清新空气,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充盈了他的全身,感觉昨晚被常子明打出店铺的那一股气也逐渐开始消退,此间更加的心性开阔。
脚步也不由地越发轻盈,在路过一处山间平台时,道人驻足停留,看向了平台之上的那一抹小小的身影。
看着那位天还没亮就开始在平台之间修炼的小道童,道人的脸上十分难得的,出现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哈哈哈,大道无常,大道无常啊。”
头顶的声音说出最后这句话之后,便是再也没了动静,这一方山水,也再一次化为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