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庄。
小小的酒铺在晨光中显出几分古朴,细雨朦胧中,打了纸伞的少年推门而入,被扑面而来的酒香迷醉了一分。
店铺里人不少,他独自没有在一层逗留,转身上了二楼。
木质的楼梯吱呀作响,他的伞沿刮过楼梯扶手,留下一圈水渍。
二楼布置的很讲究,地上铺着虎皮地毯,他看了看自己沾上新泥的脚底,默默地施了个术,弄干净。
“怎么不过来?”
少年闻声走过去,将伞搁在一旁,走到榻上,接过他递过来的瓷杯。
饮下一杯,少年疑惑道:“师傅,那姑娘长的还真是美啊。”
对面的人一身清淡的白衣,抚了抚银丝滚边的袖子,看了看窗外的连绵细雨,笑了一声:“换肉身了?”
少年微微疑惑:“师傅,你说什么呢?”
易明瞧了身边的少年一眼,摸了摸他的头:“橙艺,任务完成的不错。”
橙艺笑了笑:“是师傅的酒酿的好。”
天界东街。
绵绵细雨落在她眼睑处,好似一滴泪,滑落下来再融入土地。
她漂亮的眉眼蕴含着丝丝愁绪,被纱巾遮住的脸,美艳的不可方物。
终于走到目的地,是一家很朴素的客栈,为过往的人留宿的地方,总是这样的尘满面。好似周围人携带的风霜,都挂到了过继到它身上一样。
二楼的轩窗旁,男人放下手中的佛珠,弹指一挥间,有道暖风拂过,窗外少女脸上的面纱掉落,她似乎愣了愣,但并未去捡面纱,而是抬起头,向着楼上看来。
与一双陌生的眼眸对上视线,她眉间一动,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找到了。
了尘看她进了客栈,忽然生出造化弄人之感。
她······生的真像她母亲。
只那双眼,很像自己。
佛祖啊佛祖,你到底什么用意呢?
门被推开,少女迈步进来,脚步轻盈。
她举起手中的锦盒,递给了尘:“前辈,这是佛主让我转交的。”
他微微蹙眉,接过锦盒,不敢抬头让她再看自己的眼,只是淡然道:“姑娘,你从何处来?”
福安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道:“苦海来。”
“可曾入世?”
“之前······入世了。”
他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姑娘,她眼底纯净的似是琉璃,只是掩饰不住最底中沉淀着一丝戾气,她周身有着淡淡的血腥气。
见他看过来,福安低眼微微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
“福安,我叫福安。”
残云断雨,不期而会,也要天来大福。
你和她,迟早会相见的。
他手轻轻一颤,一滴滚烫的泪砸下,敲在锦盒上,镜盒应声而开,露出一纸信件。
福安有些惊讶,她一路来都在和这个盒子较劲,妄图打开,然而都没能成功。
原来是要这样打开的吗?
心底惊讶之余,不禁有些好奇这个和尚的眼睛了,能流出这样好用的泪水,真是厉害呢。
她抬眸看去,那一双眼,淡漠而空灵,眼底有着使人心安的玄色,但仔细看去,又像是包含了千山万水一般,流光溢彩。
看了一会儿,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升起了熟悉感。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心底盘旋而出,她是不洁的混血,妖物与佛主所生,为佛界所唾弃,只有珈蓝佛主不忍,将她收在膝下教诲。
她的眼睛也开始酸痛,有泪水溢满,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了无烟火气息的人,是给予她生命之人。
了尘与她对视,到底还是没有移开眼,任由她牢牢看着,然后一点一点的,变得悲伤起来。
福安忽然转身,身影消失在房内。
他拿起信件展开,白纸墨染,其上言:
莫莫亲宜,施于世尘。
岂难佛子,赐福不归。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尔应作如是观。
天界的小镇上,是有黑夜的。
这里的月光不若海岸上看的明亮,却也很漂亮。
温文如玉的公子站在院中的池塘边,看向池塘中的一片莲。
有粉衣一点在其中游走,她长发被池水浸湿,贴在身上,唇边流连忘返的是酒气。
似醉非醉的倚着一朵莲她翘起唇角对着岸上的人叫道:“易明,你不下来吗?”
易明摇头,扔了一个小小的锦盒。
抬手接住,福安接住打开,是个封口的小瓶。
她笑道:“这是什么毒药?易明,我可就你一个熟人,别坑我。”
易明哭笑不得:“那是给你这个醉猫解酒用的。”
福安自水上跃起,脚尖点在莲瓣上,夜风吹开她衣裙上的霓裳长带,整个人如同仙子羽化,如梦如幻。
“我喝那酒的第一口,就知道是你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