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黄的房间里,楼小槿坐在床上,左手的衣袖拉得高高的,纱布已经被全部拆了下来,紫黑色的手臂看起来特别渗人,晨星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拉着她的手腕,仔仔细细查看之后,原本就阴沉的脸更加阴沉。
“喂,我说,你能放开我了吗?我还要吃饭呢,你在这里,会妨碍我的。”
楼小槿别扭地将脸撇向一边,脸颊绯红,莫名其妙地,两人离得那么近,她甚至能听到他起伏不定的呼吸,和身上淡淡的杜若香气,可是她竟然不讨厌这个人。
“整条手臂都快废掉了,你竟然还有心思记挂着吃饭,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晨星皱眉,这手臂看起来像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毒素太深,腐蚀了整条手臂,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肤色,放任下去,手臂会整个腐烂掉,还会影响五脏六腑,最后她这个人就没救了。
“废了就废了呗,少一只手又不是不能活……”
话未说完,楼小槿突然感觉到一双锐利的眼刀,直勾勾地飞到她脸上来,霎时,脸如火烧,心中不禁嘀咕:“她死不死,关他什么事,不是因为昨天坏了他的计划,所以前来报复吗?现在干吗要管她的死活……”
晨星像是能看透她心里所想,放开她的手,摆出一脸不耐烦,语气嫌恶,说道:“你以为我爱管闲事么?你死了正好节约空气,要不是你不能死在冥界,给人界一个理由发动战争,谁要管你!”
“我就知道,你才不会那么好心呢。”楼小槿顿时松了口气,还好他带着目的,否则那样突如其来的好意,会让她很困扰。
“先别扯着些没用的,你告诉我,你的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看着像是中毒了。”
说着,晨星手一招,房间书桌前的一把椅子立时飞到了他的手下,扯过来坐下,目不斜视地盯着她,从容而自然,毫不忌讳这是在一个人类女生的房间里。
楼小槿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晨星王子虽然态度恶劣,但是身上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气息,他的灵魂,纯净的像是人界北国的冬雪。
相比之下,一直对她微笑温柔照顾有加的清风导师,灵魂却像染了墨的湖水,让人不自觉就想避开。
“你之前有碰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楼小槿低头咬了咬唇,在晨星的身上,她感觉不到丝毫的恶意,如果可以,他应该是个能信任的人吧。
“刚来这里的那几天,整理书架的时候,不小心被藏在书籍间的白毛蜘蛛咬到了手指,因为只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所以当时觉得没什么。”
“那就是了,虫老养的小东西毒性都很大,有些伤到人后并不会立即反应出来,毒素可能会潜伏在伤口一段时间,然后慢慢爆发出来。”
闻言,楼小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着晨星从纳戒中掏了掏,接着手中多了一个黑色古朴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白色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杜若清香。
“这是什么?”楼小槿好奇地问了一句。
“祛毒膏,我自己闲着没事的时候炼制的,一直没机会用,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正好拿你来实验一下。”
“喂,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会死人的!”楼小槿倒吸一口冷气。
“你不是不怕死的吗?”晨星冷冷一笑,邪魅帅气的摄人心魄,楼小槿心中一颤。
“该死的,明明态度那么恶劣,笑起来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你在嘀咕什么?又说我坏话吗?”
“啊?没有,哪会呢,我只是顺便说说……”
“哦……”晨星不以为然,低下头时,眼底布满戏谑,他是冥神,听力和视力天生就优于常人,以目前两人的直线距离,她说的再怎样小声,也会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我给你涂抹祛毒膏,会有点疼,忍一忍就好……不过我想,对于整条手臂都已经快要腐烂的你来说,这点疼就跟挠痒痒一样,无关紧要吧。”
说着,晨星直接用手指在小盒子里挖了些药膏,毫不避讳地往楼小槿紫黑色的手臂上涂抹。
“啊!你轻点啦。”
因为疼痛,楼小槿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原本就瘦巴巴的小脸,此时更丑了。
晨星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唇角勾勒出一丝讽刺的笑,漫不经心地说:“是,是,是,轻一点,不过我觉得我的动作已经很轻了。”
给患处涂抹好祛毒膏,又用纱布包扎好,尾处还细心地打成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将衣袖放下,什么也看不出来。
“估计好几天都不能动,你自己悠着点,别碰着磕着,虫老饲养的毒物很厉害,至今为止被伤到的人,据说都死掉了。你要是不在意这些,想早点投胎转世,最好现在就说一声,看在你昨日在法庭上给我出面的份上,我会大方的给你准备好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
楼小槿不屑地撇撇嘴,信他的话才有鬼,他会那么好心给她准备楠木棺材?要真的她死了,只怕抛尸都来不及……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吧,我要吃饭了。”
语毕,楼小槿从床上起来,伸手去拿放置在桌台上的盒饭,她中午因为懒的出门就没吃了,这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眼看着就要得手了,晨星却先她一步将装着盒饭的袋子拿了过去,这一下,楼小槿彻底炸毛了,有什么事比她吃饭重要?他一来,一而再的搅了她的饭点,她是普通人类,不吃饭会饿死的!
“你干嘛?把盒饭还给我,都听你的话给手臂上了药了,还不准我吃饭,你存的什么心肠啊,想饿死我么?我最讨厌有人妨碍我吃饭了……”
不管肉体上遭受到多大的痛楚,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小时候饿怕了,她现在一天不吃饭就心慌,什么都可以忍耐,唯独忍不了挨饿。
晨星眉头一蹙,她在嚷嚷些什么啊?
楼小槿伸手就要来夺她的盒饭,晨星的心立时提了起来,一手抓住她乱动的左手,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楼小槿的头脑瞬间清醒。
“痛……放开我……”
瞧着她皱巴巴的苍白小脸,晨星哭笑不得,随即放开她,说道:“知道痛还乱动!刚才才嘱咐过你,话一说完你就忘了,难道脑袋里装的就全是吃的吗?我看这饭放了那么久凉了,给你热一下。”
“呃……”
“是这样啊,呵呵,你早说啊。”
楼小槿尴尬地扯出一丝笑容,一饿就头晕,头一晕她就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这下好了,难堪的一面全给他看见了。
低眸一笑,晨星打了个响指,灯火昏暗的房间里,突然涌现点点星芒漂浮在半空中,散发着阵阵温暖。
“好漂亮啊!”
惊呼一声,楼小槿张开双手,露出惊喜的表情,点点星芒从她眼前、指缝中穿过,唯美又梦幻。
突然脑海里闪过一副画面,和眼前的情景相似,皎月当空,夜凉如水,熊熊大火燃烧的荒原上,点点星芒飞扬着围绕在她身旁……
“好了,已经热了,给你。”
晨星的突然出声,将楼小槿瞬间拉回现实,房间里的星芒已经消失,愣了一下,呆呆地接过温热的盒饭,不知所措。
“怎么了?”
“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东西。”
“然后呢?”
“我看见了你……”
楼小槿转而紧张地盯着晨星,问道:“在我失去的记忆里,有你的出现,对不对?”
晨星点了点头,那都是一些不怎么好的记忆,至少站在他的角度,不太希望她全都想起来,特别是自己被她几句话就气走的事,事后想起来他怎么都觉得没面子。
楼小槿慢慢地退回床上坐着,手里拿着盒饭在发呆,为什么突然会想起失去的记忆,又为什么会第一个想起和他有关的事?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有些事忘了也不见得是坏事,你现在觉得过的好就可以了,何必去纠结已经发生过的事。”
说着,晨星突然从楼小槿手里取过盒饭,在她对面坐下,打开盖子,拿起勺子一口口喂她,而楼小槿丝毫没觉得不妥,糊里糊涂地就接受了他的举动。
事后,晨星和楼小槿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
晨星暗自恼怒自己着魔了,只要是在楼小槿面前,就会自觉地为她着想,好像天生他就该照顾她一样,做那些事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意外,反而十分自然。
而楼小槿独自一人时,缩在被窝里咬破了唇,也不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一向抗拒异性靠近的她,破天荒地毫不排斥晨星,就算他拥有纯净的灵魂,可他终究是异性,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他对她好的时候,她接受的理所当然,一点也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楼小槿觉得自己要疯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晨星的脸和身影,或坏笑或邪魅或轻蔑或冷漠,心烦意乱,逼得她喘不过气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