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顽石,生来就没有心,只要有心,即便是再冷硬的心肠,也总有一天会遇见某个人,发生某些事,变成绕指柔。
楼小槿就是这样的人,她以为十几年痛苦的生活已经将她心底所有的柔情磨灭,她一直都是在为生存而努力战斗着,直到厌倦了没完没了的血腥杀戮,她放弃了生存,对命运的安排妥协,来到冥界,自我放逐,哪怕就此灰飞烟灭了也罢了。
晨星一开始是厌恶她的,将她从月神学院掳走,又将她丢弃在鬼魂遍地的乱坟坡,她那时候水土不服,被冷风吹得发烧,全身难受得没有一丝力气,心中却平静无波,想着就这样也好,甚至庆幸,这苦难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
是什么时候悄悄地对晨星动了心?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也许是晨星的穷追不舍,也许是晨星为了救她助她数次陷于生死边缘甘愿放弃生命,也许是因为晨星为了她与自己的亲人决裂,也许是因为晨星那天在北城墙上温暖的手,也许是晨星对她许诺带她看遍六界最美的风景,也许是晨星那同样对命运绝望的心情……不可否认,她心动了,有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念头,这个世界如此冰冷,能有一个人依偎着取暖也很不错,尝过晨星牵起她手的那份温暖,午夜梦回之时,戈壁滩上刺骨的寒冷与孤单,让她渴望晨星手中的温暖,她很想念他。
她不是无情之人,哪怕手上沾满了血腥,灵魂污秽不堪,她也渴望纯洁的爱情。
晨星的深情与执着点亮了她心中最后的一束光,为了这微弱的亮光,她与命运抗争,她想活下去,她遵从了凤凰天神的安排,做一枚棋子,成为一个傀儡替身。
风起云涌的无边血海,炙热的空气流转,红色的海浪一波波冲击着滚烫的沙滩,周而复始。
风从未停止过,楼小槿一路沉默,青山看得出她心情不好,并也跟着她沉默,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青山,我想他了。”楼小槿忽然出声,神情很是落寞,青山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示弱的她。
“你看起来很累了。”青山叹息。
“我是很累了,我有多久没见过他,就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眼一睁,就是想着今天会遇到什么危险,我今天会不会死掉,以前的我一点都不惧怕死亡,但是现在我却不想死,想尽力活着,和晨星一起活着。”
“小槿……”青山想安慰这样的楼小槿,但动了动嘴唇,终究是不知怎样开口,他只是一个破碎的灵魂碎片,连游魂都算不上,虚无缥缈,不知何时就随风消散了,他无力保护楼小槿。
“我曾经放任自己堕落成魔,是因为他我才能放下心中的仇恨,保持清醒,没有变成只会杀人嗜血的魔鬼,我也曾对这个世界绝望,想要放弃生命,也是他在我精神崩溃的时候给我温暖,让我有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
“青山,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我身边,哪怕我一直见不到他,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你会再见到他的,你们的缘分一定很深很深,没有什么人和力可以斩断你们之间的羁绊。”
楼小槿微微一笑,说:“我一定会再见到他的,我会找到他,他会等到我。”
楼小槿也行不知道笑起来的她有多美,她的笑就像一缕温暖的阳光,划破此时此地的寒冷的黑暗,直至青山的内心深处,让他沉寂的心湖泛起涟漪,模模糊糊有一个人影,让他心动了一下,再一看,人影却消失无踪,似乎是他的错觉。
楼小槿和青山并没有离开多远,隐匿了气息,在一处隐蔽之处休息。
猛然间,闭目养神的楼小槿双眼一睁,眼中划过一丝难以置信,接着道:“偷月竟然活过来了,我感应到了他的气息。”
青山缥缈的身形一颤,震惊道:“怎么可能?难道之前他在我们面前装死,想要借此逃过一劫?”
楼小槿摇摇头,说道:“不可能,当时他心脉俱断,气息近乎无,不可能还有存活的机会。”
“难道是另一个人救了他?”青山指的是一直和偷月在一起的邪夜。
楼小槿一声冷哼,邪夜实力是不弱,但想要在如今的她手中救活偷月,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是他,是另一股突然出现的强大气息。”之前并未特意去感知这无边血海的存在,楼小槿一心挂念晨星王子的下落,倒是疏忽了这突然出现的陌生气息,直到偷月王子的气息再度出现,她才注意到这反常的情况。
“我们要去看看吗?”
“不用去,我正愁这偌大个无边血海,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能找到晨星的下落,但既然现在偷月活过来了,我们只要注意他的动静就行,我就不信,他会不去放置晨星身躯的地方。”
楼小槿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她已经杀了偷月一次,算是报了中黄泉花之毒和月老之死的仇,最重要的是,在人界时,她杀戮太多,如今,若非不得已,实在是不想再动手杀人了。
青山点点头,这不失一个好办法,否则单靠他和楼小槿两个人,想要在茫茫血海找一个被特意藏匿的人,难度太大了。
君兰顺着凯蒂飞奔而去的方向,好不容易追上,却见到了她紧紧抱着一个男人。
心下一顿,难道这么快就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顿觉无语,君兰没去打扰凯蒂和那个男人,抬手摸摸鼻子,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的笑,看来似乎凯蒂不用他领路去地狱城了。
察觉到有人来,偷月眉头一皱,轻轻将凯蒂推开,目光一扫,杀气顿现,他认得来人是楼小槿身边的一员,一只来自妖界的花妖。
偷月身上的杀气让凯蒂瞬间清醒,可是带看到局促的君兰时,一愣,随后眸光在偷月和君兰之间来回,低声问偷月:“你和他有过节?”
“和他倒没什么过节,但是我差点神魂俱灭,都是拜他的主人所赐!”偷月咬牙道。
“他的主人是何方人物,竟这么强么?”凯蒂惊愕不已,她知道,若非她及时赶到,偷月难逃一死。
“以前倒是我小瞧她了!”偷月此时还是对楼小槿突然爆发出来的巨大力量心有余悸,以前是他大意了,认为一个毫无异能的人类他轻轻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弄死,才落到今日的地步。现在想来,楼小槿终归是巫族残存的血脉,定然不会平凡。
偷月向前两步,眼中的杀意越发强烈,君兰虽然实力不济,可是对危险的敏感度却不低,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偷月想要杀他的意图那么明显,当即戒备起来。
凯蒂看着全身严厉戒备的君兰,稍稍想了想,劝说道:“偷月,冤有头债有主,你该去找他的主人算账,此人先前算是救了我一回,你不如就高抬贵手吧,再说,对一个比你弱那么多的人动手,也说不过去。”
魔界悬崖边那一拉,让凯蒂对君兰另眼相看,感冒着生命危险救一个陌生人,此番情义,虽说君兰是多此一举,但凯蒂还是想报答君兰。
闻言,偷月没有再进一步动作,他还不屑于欺负一个弱者。
杀气消失,偷月不想在此处再浪费时间,虽然凯蒂已经告诉他邪夜去了一处安放重要物件的地方,但他依然担心邪夜被楼小槿盯上。
而且他不亲眼看见晨星的身躯,就不会放心,依着楼小槿对晨星的在乎程度,只要晨星的身躯一日在他手里,他就有和楼小槿谈判的筹码,虽然他不是楼小槿的对手,但有了凭仗,总比两手空空要好得多。
“我们走吧。”凯蒂拉了拉偷月的胳膊。
“哼,这次算他侥幸!”偷月将君兰无视,和凯蒂一起消失在原地。
偷月一走,锁定在君兰身上的威压也瞬间消失,当即,出了一身冷汗的君兰跌坐在热辣的沙滩上,无边血海炎热的环境,竟然还能让他被人吓出一身冷汗,那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就像被死神捏住了咽喉,随时都会小命不保。
君兰此前并未见过偷月,自然也不认识他,但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却让他心惊胆颤,犹如进了一趟死门关。
“看来,得快到找到主人他们了。”君兰心中喃喃道。
偷月和凯蒂一动,楼小槿就察觉到了,当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以为多沉得住气呢。
“青山,我们也走吧,领路的人已经动身了。”
“嗯。”
几乎是同一时间,楼小槿和青山也离开了原地。
另一边,暮月和冥巫婆婆也一直等待着,一道道快速靠近的气息,令冥巫婆婆眼中精光乍现,悠悠道:“看来,今日的无边血海不平静啊。”
“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一旁的暮月也感觉到了,敬重地看了冥巫婆婆一眼,原来她说的让他静心等待就会有结果是这个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