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方家庄，方觉走的后门。

前门被各路来宾堵死了，根本没有可能轻易走进去。

这几日，正是各府走动最频繁的时候，方觉想要躲清净。

正好撞见后门的方福。

“老爷，有客人。”方福笑道。

方觉无奈，都走后门了，还有人上门，是怎么进来的？

“福叔，以后喊我少爷，我总觉得老爷太老。”

“可我喊习惯了。”方福笑了笑。

“算了……是谁来了？”

对于这个称呼，方觉也是数次，让方福改口，不过效果甚微。

方福有时候会想起叫少爷，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不经意喊老爷。

大概是习惯了，方觉有时候也没察觉。

“是晋王。”方福道。

“他来作甚？”方觉无奈，“不是说了，过年我要清净些吗？”

晋王上次来过之后，方觉就不想见他了。

短时间内见太多次，傻子都知道有内情。

“可是晋王说，是陛下让他来的。”

“……”

方觉无语，这位陛下是真事儿啊，这是嫌我太闲了吗？

……

客堂里。

方觉脱下袄子，甩干头发上的雪渍，走到火炉旁坐下烤火。

晋王早已烤了多时。

“今日刚去游玩了西山皇家园林，陛下就马不停蹄叫你来，所为何事？”

晋王苦笑：“你与诸葛大人说的话，父皇已经知道了。”

方觉半点不意外。

这么大的事情，诸葛青山肯定要打小报告的，他担心闹大嘛，破坏了朝堂上的平衡就糟了。

诸葛青山知道劝不动方觉，就告知了皇帝。

“所以，是陛下让你来叫我大度些，不要追究的？”方觉眯眼。

“恰恰相反！”

晋王摇头，正色道：“父皇的意思是，将事情闹大，最好让古家彻底颓败下去。”

“什么？”

方觉惊了。

斜睨晋王：“你小子别假传圣旨吧？”

晋王哭笑不得：“老师明鉴，我有几个胆子，敢假传圣旨啊？”

“不过这话，父皇不会承认他说过。”

“废话。”

皇帝想做的事情，会让人去做，但大部分不会承认是他想做的。

他要的就是借力打力，维持平衡，要搞掉谁也要借用别人的手，极少亲自出手。

这样，才能始终保持皇恩浩荡，一切不和谐都是权臣相争与小人横行造成的……与圣人无关！

自古都是这么玩儿的。

“陛下倒真是会给人找事儿，这年节都不让我好好过？”

方觉郁闷道：“等过了年再说！”

“等过了年，典一动手了之后，就没理由再对付古家了。”晋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方觉白眼：“可能已经没机会了……典一亲自出手，很难有意外，古南明大概率是死定了。”

“不……”

晋王拿出一份密信，是已经打开的，纸条展开给方觉看。

方觉只看一眼，诧异不是，这是悬剑司密探上报给皇帝的。

上面写着的内容是，古家在天牢里提走了一个酷似古南明的犯人。

“这是打算李代桃僵，偷天换日啊。”

方觉点头：“这样说来，典一就算想办法打开了棺材，看到的也是一个与古南明一模一样的人……以他的脑子，大概是不会想到这些的。”

“呃……”晋王想附和，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典一的身影。

见典一回来，方觉挪了挪，示意他坐到边上来烤火。

典一咬牙道：“少爷，我再去一趟古家！”

“去什么啊？”方觉摇头，“坐下烤火吧。”

典一气恼。

他去古家盯了几日，终于找到机会打开棺材，看到了古南明就躺在里面。

还以为古家认怂，真的让古南明死了，便兴高采烈地回来交差了。

却没想到，古家这么会玩儿，找了个一模一样的，把古南明给换走了！

按理说，这种事情很隐秘，就算方觉想到了，也不会查到。

可偏偏，皇帝居然想搞古家！

你说，这事儿闹得。

“少爷？”典一委屈巴巴。

方觉笑了笑，给他一个安静的眼神。

“古家怎么得罪陛下了？”方觉颇为感兴趣地问道。

晋王挠头，傻笑。

“笑个屁？”方觉瞪道，“说话啊！”

“咳咳……”

晋王不敢再装傻：“古家代表的是老勋贵，这些人已经跟不上时代，必须要淘汰一些人了。”

方觉闻言，就懂了。

勋贵，指皇族以外，所有有爵位世袭的家族。

整个夏国，大部分的权柄，其实掌握在这些世家手中。

大部分的官员，出身这些世家，或是被这些世家扶持起来的。

皇帝能掌控的，亲自握在手中的，其实只有禁军和西山御林军。

军令出了京城，能不能传到各方，要看这些世家的心情。各方的军队动向，也被他们掌握，因为军队里遍布着他们的人。

整个国家，是由世家大族撑起来的，这些人联合起来的力量恐怖至极。

可以顷刻颠覆天下。

当然了，他们不可能完全联合。

皇帝要坐稳皇位，就得联合部分世家，打压部分世家，制造世家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利益分配不均，从而不可能联合。

而所有世家中，又分为几类。

第一是外戚，一般当朝实力最强，且影响最深。不过，外戚过一朝就大变样，不会长久为祸。

第二则是近几十年，因军功封爵，有爵位传家的世家。

这部分世家，掌握的是当前军中的话语权，实际权柄大部分都散落在他们手中。

而最后的一类勋贵，就是老勋贵，也就是最老的那一批封爵的世家。

现在，一般指当朝皇帝以前的那些，有爵位传袭的世家。

老勋贵，掌握着最深的底蕴，他们手中控制一些第二类勋贵，甚至是第一类。

更重要的是，他们底蕴深厚，财富庞大，利益网更加复杂。

老勋贵更团结，更固执，更会维护自己的权益，不会受到时代的冲击。

任何改革变动，对老勋贵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他们要的就是千年如一的维持现状。

谁要是想推动时代进步，就一定会损害他们的利益，到时候一定会被他们声讨，甚至群起而攻之。

而这些老勋贵，手中一般没有当前实权，看似被恩养着，但实际影响力多深谁也难说。

也许某些如日中天的新人，就是他们扶持起来的。

“我明白了。”

方觉冷笑道：“我拿出火器，搞出许多新东西，让这些老勋贵觉得被挑衅了，所以他们要弄死我？”

“老勋贵不会同意火器的大范围推广，他们知道他们玩儿不转新思想，一旦推动时代进程他们必然会被抛弃。”

“所以，他们要拉着整个世界，与他们一样固定在此前的状态。”

方觉不屑道：“他们是害怕，怕他们打个盹儿的工夫，我就让夏国大变样，让他们成为历史中失去价值的微尘。”

听着老师的话，晋王点着头，这些东西他也早就明白。

“那就动他们一下吧。”

方觉淡淡道：“展示一下咱们的武力，让他们看看时代掌握在谁手中，不愿意跟随时代进步的老古董，要么进博物馆……要么碎在战火中！”

“老师！”

晋王惊了，生怕方觉端着枪就杀向那些老勋贵，连忙道：

“父皇的意思是，打碎他们的自信，让他们明白不能阻止夏国就行，撕破脸的话会出事的！”

“已经撕破了。”

方觉哼道：“我要主持律法的争议，为自己伸张正义，完全站得住正理……有这个在，有陛下的支持在，我行事可以肆无忌惮些。”

“反正，我又不是圣人，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典一大喜，附和道：“少爷说得对！少爷，咱要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