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俊在电脑前足足坐了十几分钟,麻木地将文件又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是每一句话仿佛都做了重重加密,而大脑无法也拒绝进行破译和解读。
从温柔之乡到冰冷之海。
慢慢地,大脑一点点复工,祝俊感觉强烈巨大的恐慌,不,不,他不能失去曾奕,绝不能失去!
祝俊起身寻找手机,打曾奕电话,依然关机。
再打曾奕母亲的电话。
“祝俊啊,你和小奕要回家么,晚上我们一起吃螃蟹吧。”曾奕母亲的声音依旧平和温柔。
“阿姨不不,我只是…没什么了。”祝俊语无伦次。
“怎么了祝俊,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不没有,曾奕出去了,我要下去接她,再见阿姨。”
祝俊手指抖动,翻出再打曾奕宿舍英子的电话。
“英子,曾奕在宿舍吗?”
“没啊,宿舍就我一人,好几天没看见她了,怎么了?”
“你见到曾奕马上给我电话!”
“好的,发生什么事了……”
再拨猴子的电话,一直响到快挂铃时,陈小红接了。
“猴子酒还没醒还在睡觉,要叫醒他吗?”
“不用,曾奕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啊,昨天晚上你们俩不一起回去的吗?曾奕怎么了?”
“她走了,有她消息你马上告诉我!”
“她走哪里了?喂……”
祝俊再往公司打电话,打崔刚的电话,把能想到的和曾奕有联系的人一一问询,统统没有,没有一个人知道曾奕的消息。
祝俊越来越慌,仿佛时间过去越久,曾奕就会走得越远,超过了某个界限,啪的一声机会之门便会关闭,他便再见不到曾奕。
还有谁呢?她到底去哪里了呢?她会去哪里呢?
邹爽!对,曾奕现在最相信最崇拜的人就是邹爽!她一定去找邹爽了!可是邹爽今天回深圳啊,莫非……
祝俊拔通邹爽手机:“邹姐,你看见曾奕了吗?她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邹爽很惊讶:“曾奕没有跟你说吗?”
“跟我说什么?”
“我们今天一起去深圳啊。我邀你俩一起去,曾奕说你有事,下次再一起去。”
“啊,你们今天几点飞机?你现在哪里?曾奕和你在一起吗?”
邹爽说:“没有,我刚到机场,十点二十分的飞机,曾奕应该马上也到了。”
祝俊看看时间,九点三十五,抓件衣服就往外跑,一边冲邹爽大声说:“曾奕到了你让她给我打电话,你一定要把她留下!不要让她走!”
祝俊跑出门,狂摁电梯,跑出大厦,一边沿着大街跑,一边张望挥手拦出租。
一辆绿的靠近停下。
“机场!请快一点,我赶飞机!”
“知道赶飞机不早点出发。”
“快点,赶快!我出双倍价钱!”
一脚油门狠劲踩下,出租赛车一样冲出去。
祝俊稍缓一口气,再打邹爽电话:“邹姐,见曾奕了吗?”
“刚刚见到。”
“让她给我说话!”
“她在摇头……你等一下,我劝劝她,一会儿打给你。”
一定啊,一定要把曾奕留下!祝俊心里急急祈祷,抬头望:“车子怎么停了?”
“红灯啊,兄弟。”
“闯过去!罚款我双倍付你!”
“不行啊兄弟,这是京城,有些事不是钱能摆平的,多少钱都不行!我只能尽力,实在赶不上求您千万别冲我掏刀子。”
车子开了,上了机场高速。
曾奕手机还是打不通,祝俊强忍着等着邹爽电话打进来,又等了几分钟,实在等不及了又打邹爽手机。
邹爽说:“祝俊,你不用担心,曾奕现在状态很好,她有自己的想法,她只是想……”
“请让曾奕跟我说话!”
空音,等待,忽然间电话就断了。
一定是曾奕接过手机掐掉的。
“师傅,请再快点!”
呜————
手机响,邹爽打过来:“我们要检票登机了,曾奕是成年人,尊重她的选择吧。你放心,她跟着我,保证安全不会出事。”
“等请一下,我马上就到!”
摆渡车缓缓驶来,邹爽回头问:“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曾奕坚定地摇头。
邹爽轻叹一声:“这是何苦。”
曾奕走前一步站到邹爽并排,“以前你给我说过,任何时候,女人不必忠于爱情,而要忠于自己。世界很大,一生很长,有太多比爱情有趣得多的东西。”
邹爽的确说过,这话是对给28岁时自己说的,没想到曾奕在这个时候引用。“如果恰好你吃下的爱情这粒糖很甜很甜,那就好好品尝吧,没有必要非要吐出来吧?”
“爱情不是糖!是蛋糕!”曾奕跺着脚叫。
“好好,爱情不是糖,爱情是蛋糕,蛋糕也很好吃啊。”
“我想吃脆皮冰心带水果的,他偏偏把那一半做成巧克力五仁的!我就要吃脆皮冰心水果的!我还要吃好多好多别的口味!”
侯机口开始广播:“请旅客们排队上车登机!”
邹爽让曾奕坐到靠窗的座位。
空姐开始演示乘机注意事项,座位上的旅客纷纷系好安全带。
曾奕靠着座椅忽然自语说:“性真是上帝送给男人女人最美妙的礼物。”
邹爽说:“没错,我要有女儿,我会在青春期首先教给她安全保护,然后把女性吃亏、贞洁这些想法通通灭掉,告诉要愉悦自己、享受快乐,愉悦是两性情感关系里最最重要的部分。”
曾奕问:“你会要女儿吗?”
邹爽说:“不会。我可以告诉其他有缘的小女孩。”
过了片刻,曾奕说:“今天早晨,我不再是处女了。”
邹爽瞪大眼睛注视曾奕。
曾奕说:“我就要这样做,我要拿走他第一次,让他一辈子记着我忘不了我,无论他将来有多少女人,就像女人忘不掉她第一个男人一样。”
邹爽无语。
曾奕转过脸笑着问:“我是不是特阴险、特坏、特老谋深算?”
邹爽点点头,怜爱地抚摸曾奕白嫩细腻的脸:“是,阴险得发亮,坏得有点甜,老谋深算半透明。”说完从上衣口袋掏出墨镜架到曾奕鼻梁上,“Gucci最新款,送给你,南方太阳很烈的。”
邹爽的手还没有收回,两行透明的泪珠,从茶色镜片下方流淌下来。
飞机轰鸣向前划行。
出租车驶下高速,进入机场区。
短信!邹爽发来的:飞机正点起飞,我关机了。
祝俊从车上下来,伫立广场边,刺耳轰鸣中,一架巨大的波音737从头顶掠过,拉高上升飞向南方。
不知是不是就是这一架,她就坐在上面吗?
祝俊直直仰望,晴空无云,太阳明亮,刺痛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