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俊赶到中心医院的时候,父亲仍然在抢救室里。
大家都沉默着,祝母、祝父的徒弟们,还有一起跟着来到医院的乔侨、猴子和曾奕。
一小时后,抢救室的红灯灭了,主治大夫从屋内走出来。
“医生,我爸他怎么样?”
大夫打量一下祝俊,又看看祝母说:“他能撑这么久,能离开医院过了这个春节,已经是个奇迹了。刚刚打了超量兴奋剂和镇痛针,你们进去最后说两句吧。”
祝俊眼泪一下流了下来。祝母反而很冷静,摇动着缓慢的步子先进去了。
祝俊眼泪控止不住地流。
猴子和曾奕眼睛也湿了。曾奕抽出湿纸巾递给祝俊,祝俊没看见没有接,只是默默地流泪。
乔侨走出等侯的过道,走到楼道的另一头,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开始打电话联系。
祝母出来了,猴子轻推祝俊一下,祝俊麻木地一步步走进抢救室。
父亲仰躺在铺垫洁白的病床上,身上大部分管子已经拔了下来,仅在鼻孔里还留着输氧管,生命力仿佛正快速离他而去,仰在床上一动不动显得无比弱小。祝俊快步走到床前,双膝跪在地上,两手包握住父亲的干枯的手,看着父亲羸瘦的面容,他不想让父亲看到眼泪,但是眼泪止不住地流。
父亲微侧着头,眼珠缓慢地转动看到祝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爸爸。”祝俊把脸俯下,贴在父亲的手背上。
祝父嘴唇噏动,祝俊将头贴得更近,听见父亲气息微弱地说:“好好做人。”
祝俊重重地点头。
“照顾好你妈。”
祝俊再次点头。
“不要害人,不要骗人。”
祝俊重重点头。
“不要再和……许家的女孩来往。”
祝俊怔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父亲说错了,紧张地望着父亲。
祝父声音十分微弱,但是用尽力气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清楚:“人家再好,我们……不攀……”
祝俊听清了,但他不知该如何表示,父亲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呢。
祝父再说不下去了,急促艰难地喘吸着,眼睛一直注望着祝俊,似乎在等待着儿子的回答。
任何一个要求,祝俊都能毫不迟疑地答应,可是这一个、这一个……
“为什么?爸爸。”祝俊轻声问。他唯一热爱的女孩,热恋的女孩,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会是这个要求。
祝父无法回答了,呼吸紧一下慢一下已经说不出来话,眼睛望着儿子,被祝俊包着的手忽然轻微蠕动,抓挠着祝俊的手心,仿佛在催迫儿子做出回答。
面对父亲最后的要求和期望的目光,祝俊没有时间别无选择,流泪着点下了头。
祝父长长吐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轻轻闭上了眼睛。
心电监控器嘟嘟地响了,医生和护士涌了进来。
两天之后,原本开学的日子,乔侨和猴子陪着祝俊一起参加了钢厂为祝父举行的追悼会。
同一时刻,许欣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睁开了眼睛,心痛痛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