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牛啊!”
“老大,啥时学了大二的教材,想逆天啊?”
“老大,你今天该不是自导自演苦肉计吧?”
一下课,班上男生便将祝俊团团围住。
“都滚蛋!有磨嘴皮时间看会儿书去!”祝俊挎上书包,将一帮臭兄弟推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四下搜寻。此时他最想看到的人,是班长曾奕。
可惜下课铃一响,曾奕就不见了踪影。
老师让祝俊回宿舍睡觉,特赦。
祝俊顺从地听命了。连续三天,每天十二小时的值班,纵是铁人也熬出一层绿锈来。
公司新人今天报到,曾奕批准祝俊休息36小时。
晕晕乎乎回到宿舍楼上,水房里有人引吭高歌:“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
又一个逃课的,自得其乐。
祝俊拿出钥匙,歌声停了,一个浑身滴水只穿短裤的大汉端着脸盆从水房出来,冲着祝俊接着唱:“今夜你会不会来,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不带好头,又逃课!”祝俊没好气没回头,打开宿舍门。
崔刚端着脸盆跟进来。“昨天送走一帮哥们儿,喝大了。——哎,你这五好青年怎么也翘课了?这几天跑哪儿鬼混了?”
祝俊问:“天天喝,你没有喝多乱性吧?”
“咋能呢,好色不淫真君子,醉而不乱大丈夫!”崔刚咣咣拍拍长毛的胸脯,“噢,我明白了,你是问曾奕,你担心那一晚,我和曾奕在一起有没有怎么着,对不对?”
“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儿?”祝俊没力气绕圈子。
“噢,你还在乎人家。吃着锅里的、占着碗里的、还盯着盘子里的,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崔刚拉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扭开桌上一瓶水咚咚喝了两口。
“讲得我跟恶霸似的,说说你自己吧。”
“我是单纯的人,受伤害却最深,不过我不抱怨,我知足。五一曾奕打电话约我玩,真把我乐坏了,排满了和兄弟的狂欢聚会,全推了,挨多少骂就不说了,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一分钟,值!”
“曾奕不是说全家去澳洲旅游吗?”
“那是虚晃一枪,试探你是不是真心。你若真情实意,至少邀请两遍,我保证曾奕乐滋滋屁颠颠跟着你去青岛。结果你一听就说好吧,祝你和父母玩得愉快,啧啧,深深伤了少女的心。”崔刚把脸盆放下,四处找烟没找着。
“都是你瞎猜,事情哪有那么复杂。”祝俊不相信。
“我是貌粗心细,你呢,看着挺聪明,实际脑子里少着几根弦。”崔刚说,“曾奕极想和你们在一起,还有另一个女孩子。没想到那个女孩有事回老家,你们三个大男生,就她一个女生,有点不好意思了,拿话试探你一下,没想到你一副多你不多、少你正好的无所谓态度,她当然坚持去澳洲旅行了。”
确实,最初祝俊、乔侨、猴子加上曾奕、陈小红五个人约定了一起去青岛玩儿,到了青岛男女搭配刚好三对,陈小红回老家参加哥哥婚礼打乱了计划,曾奕随后说有了新安排。
假若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五个人都去了青岛,又该是怎样情况呢?曾奕和许欣会友好相处吗?猴子和乔侨肯定会添油起哄,自己和曾奕的关系会不会顺水推舟更进一层?许欣又会怎么看?
潜意识里,听到曾奕改去澳洲,心里是不是更轻松呢?
祝俊摆摆头:“无论怎么样,你是受益者,最没有理由说我。”
崔刚切了一声:“拉倒吧,我清楚自己的角色——就沙发上一垫枕,需要时被人抱被人靠,但绝对不会被人带上床睡觉。”
祝俊笑着骂:“狼子野心大暴露!”
崔刚坦坦荡荡说:“男人都想得都一样,就那点事儿,我说出来而已。你是不是有艳遇了?有了早吱一声,别害大家。”
祝俊说:“有没有我都不会害人。下午我找曾奕把话说透,再帮你一把。”
崔刚站起来摆手:“别!泰山不是别人垒的,爱情不是别人帮的,千万别说透!留点希望留点暧昧更好。就像我,明知人家心不在我身上,可是万一呢,万一她突然回心转意,我离她最近不就接住了么。”
崔刚拎着盆子走了,祝俊头晕晕的,曾奕和许欣,崔刚和乔侨、张盈和祁利……诸多人等走马灯似的脑子里飞转,似乎形象最不清晰、做人最没道理的,竟然是自己。
不想了,脑袋就快裂了,睡一觉先。
祝俊沉沉地倒在铺上。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睁开眼来,屋里灯棍都亮了。
“几点了?下午上课晚了吗?”祝俊迷迷糊糊问。
“躺下接着睡吧,别提下午课,食堂夜宵都关门了,接着再做一个梦,到时喊您吃早餐。”宿舍老二笑嘻嘻说。
祝俊吃一惊,翻身坐在床边,望窗外点点灯光天色漆黑。
“放心吧,下午替你请假了。老四给你打了午餐,你没醒,我们仨就分了。晚饭呢,就不用我们费心了。”老三说。
“得得得噔——”老四表功似地提过一个大纸袋子高高举起,随后报菜名般,将袋里东西一件一件掏出摆到桌面上:“新西兰原装进口奶粉一筒、皇冠曲奇饼干一盒、沙嗲牛肉脯两袋、天然维生素E软胶囊……”
“别念了,你们哪个发财了?”祝俊打断问,“我又没得绝症,你们这么破费干么?”
宿舍里几个人互相望望,面带诡密笑容,老二站出来说:“甭感谢我们,刚过了节都没闲钱,我们就是凑份子,也是到小铺给你买联包康师傅和双汇火腿肠,顶多再加一箱燕京啤酒,这么上档次的礼物,环顾寰宇,只有咱班长送得起、也乐意送。”
“曾奕来了?”祝俊四下张望,大惊失色。
“早走了!她轻轻地来,正如她轻轻地走,她轻轻地挥一挥手,留下一袋子礼物。”
“你们为什么不叫我?”
“班长不让啊。再说了,你睡得那么死,屋里就是点炮恐怕也吵不醒你。”老二说。
祝俊直接懵菜,怎么也没有想到曾奕会这么做,何德何能啊,自己。
“老大,你不必自责,尽情笑纳就是。首先,班长是代表组织来看您的,这礼物包含了七名女生和我们全体男生的共同心意。”
“其次,班长还夹带着一点点私心和满满的深情厚意,黄鼠狼跟鸡拜年——不不不说错了,口误——是白天鹅看望青蛙王子,图穷匕首现,又说错了,是真情毕现。”
“就是,此情此景,不知道让多少兄弟心死如灰、面无人色、暗地抹泪呢,您要是再知情推托,就太灭绝人性了。”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爱恨情仇掺杂一起,可劲向祝俊开火猛涮。
祝俊反应过来,用手指点打断三人羡慕嫉妒恨的大合唱:“没病吧你们?平日待你们不薄,现在都学会演戏玩人了?哪儿凉快呆哪儿去!嘴馋就把东西分了。”
“那不行!”三人齐齐摇头,“定点爱心赠馈,他人不容挪用。”
祝俊抬手将奶粉放回袋子:“那好,明天东西还给人家。”
老二、老三、老四一起扑上来,慌着将袋子和奶粉抢下。
“别别别!爱心和东西不能浪费,一点都不能!”
“兄弟我还没喝过外国奶粉呢,让我品品有没有三聚氰胺的味儿。”
“老大,这两周早点夜宵费都省了。”
曲奇盒子撬开,牛肉袋子撕开,屋里飘起了饼干和肉脯味。祝俊感到肚子饿了,这一觉睡得实实在在,如果再来一碗连汤带水热热的泡面,基本就满血复活了。
“谁有泡面?”祝俊一边问,一边摸着脑袋想,明天该拿什么东西还曾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