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一看进来的人不认识:“你谁呀?找谁?”
屋里其他四人,看见来人则露出不同的惊异。
张莹不由自主站起来问:“你不是去车站,买票回北京了吗?”
来人正是刚才屋里谈论的主角祁利。
祁利说:“我想了想,我生活中不能没有你。”
“可是你刚才已经答应了,同意我们以后只做普通的朋友!”
“我反悔了。这是人生大事,不必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祁利淡淡地说。
“你反悔?我不同意!”张莹叫道。
猴子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走上前笑嘻嘻说:“兄弟,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只盯着一处咬?”
齐利板着脸:“你是哪根葱?闪一边去。”伸手一拔,劲儿还挺大,猴子倒退两步差点撞到床帮。
乔侨站起来,勉强挤出笑:“祁利,你也来了?坐下喝杯水,有话好好说。”
祁利瞟了一眼乔侨,乔侨像被两道阴风扫过,冷得直想加羽绒服。
“有意思,我想见的人,要逃跑;我不想见的人,倒都在这了。”祁利扫视全屋说。
张盈缓了口气:“祁利,承认现实吧,大家相互留点尊重!”
祁利仿佛没有听见,向前走了直走桌子前。乔侨不由自主闪坐在靠窗的凳子上。
祝俊站到祁利和张盈之间,警惕地注视着祁利的一举一动。
猴子溜到了祁利背后,这小子若不讲理来横的,和老大两人绝对能将他立马制服。
祁利两眼火控雷达般锁定张盈,不再移动。
张盈两手紧扣桌边,竭力掩饰内心的紧张。
坐在最里面的许欣说:“您冷静一下,请坐下好好说。”
祁利说:“我的话都说尽了,只剩最后一句:和我在一起吧。”
“不可能!不可能!这事儿永远不可能!”张盈大叫。
“请你再想想,算我求你。”
“求也没用,我意已绝,永无可能!”
祁利感觉又小了一号,沉默片刻,忽然身形晃动,猴子差一点就从后面扑上去,却见祁利身子一矮,扑嗵一声,整个人跪在地板上。
这是万万想不到的。有道是男人膝下有黄金,男人有泪不轻弹,现在祁利不仅跪下了,两眼还含着泪水,仰头对张盈恳求:“张盈,我求求你,回心转意吧,我生活中不能没有你,让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吧。”
猴子尴尬得不好意思,调过头不忍再看。
张盈先是震惊手足无措,随后眉毛上挑,不但没有被感动,反而内心生出更多绝情和鄙视:“你起来!别爬地上像狗一样好不好?”
祝俊看不下去,本想过去拉祁利一把,想起这小子在校园路上的恶行,又忍住了。
乔侨坐在凳子上,第一感觉很快意,这个整天装神弄鬼、故作高深的家伙,也有下跪求人的时候,该!随之又深深觉得其可怜。
祁利身子挺直,向前猛地抓住张盈的手,眼里闪着狂热的光:“只要你答应我,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们可以重建基金,我每月会往里面存钱,会存很多很多钱,会越来越多!”
几人听了都有点辛酸,只不过感情的事,既不是纯粹理性算计,外人也无法感同身受越俎代疱。
张盈使劲向外挣手,甩不掉火气更大:“好!我叫你去死,你去死啊!”
祁利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双手愈加冰冷,慢慢地松开手掌。
张盈抽回左手,手腕上显出五个青指手印,痛得不住揉搓呵气。
祁利抬头问:“你说的是真的?”
张盈没好气回道:“当然是真的!”
祁利跪在地上,如一块沉默的灰色石头,右手缓慢地伸进裤兜,从兜里摸出一件东西,单手用指头打开。
只有祝俊清楚看见,祁利从裤兜里取出的是一把小刀,一把极平常最简单不过的削铅笔折叠小刀,打开的细长刀片上跳闪着一点亮光。
不好!祝俊下意识挡在张盈的前面,抓起乔侨丢在桌上的《瑞丽》杂志,如果祁利站起来,一定先打掉他手里的小刀。
祁利根本没有站起的意思,跪在地上呵呵惨笑,向前伸展穿短袖的左臂,右手举起小刀像切豆腐一样,使力向左腕划去。
他要自残!祝俊过去制止已来不及。
白亮的刀片无声划过手腕,像切开白膜包裹的荔枝,鲜红的血液喷出来,如同射向天空的彩色喷泉。
祁利面露微笑,斜歪脑袋,像在欣赏自己创作的行为艺术。
张盈抱头发出震死知了的尖叫。
乔侨面色惨白,仿佛喷出的是他自己的血。
祝俊弯腰抢下小刀。
许欣伸手从抽屉里拽出刚从医院拿回的医疗包。
猴子站在祁利后面,最后一个发现异常,反应也如一棵迟顿的老树。
祝俊扔掉小刀,手掌紧紧握住祁利手腕,用力压紧伤口。
许欣将纱布和绷带扔给祝俊。
祁利笑着说:“我说过,你要我做的我都会做,希望你也说到做到。”
祝俊缠了几圈纱布,血水依旧汩汩涌出,一边继续包扎一边冲乔侨叫:“打120!”
乔侨掏出手机,慌乱中手机掉到地上。
猴子反应过来,过来帮着祝俊一起止血包扎,喷涌的血滴溅到陈小红给他买的品牌衬衫上,暂时顾不上心疼。
“蠢!愚蠢!刀子怎么能捅自己呢?当然,别人更不能捅!你觉得自己很酷么?很勇敢么?傻X!还是大号的,你根本没有勇气面对现实。”猴子一边绑带子一边骂。
祁利说:“你不懂,你们都不懂,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真爱,什么至死不渝的爱。”一边冲张盈笑着。
张盈抱头自语:“疯子!真是疯子!我怎么遇见这么一个疯子……”
乔侨终于拨通电话,“120马上到。”
剧烈的喷涌止住了,划断的动脉还在冒漏,裹了十几层的纱布绷带全部染红,祝俊、猴子手上脸上衣服上全是猩红的血迹。
猴子回头望一眼镜子:“挺像恐怖片现场的。”
祁利坐在地上,靠着祝俊托着的手臂,望着屋顶说个不停:“瞧把你们吓的,一群胆小鬼,懦夫,我死不了的,血流光了都没有事,一点事没有。炼精化气、练气还神、炼神还虚,我已经到了炼虚化境的境界,根本不在乎这区区几升血,就是这副臭烂皮囊,我想掉时也能随时丢掉……”
猴子抬头问:“他这是走火入魔呢,还是老病又犯了呢?”
张盈瘫坐在凳子上,说:“你们都看到了,这样的人,你愿意和他过一辈子么?”
楼下传来救护车呜呜响笛声。
祝俊托一下祁利:“起来了,我们去医院处理一下。”
祁利脸如白纸,坐着不屑地说:“医院?医生能做什么,连天眼都没有开的人,配给我看病?我哪儿都不去。对了,张盈,你要我做的,我做了一半,将死未死,你给我一句实话,我们能不能永远在一起?”
张盈再次抱头:“天啊,又来了!我做了什么孽呀,老天爷这么折腾我?我要先进精神病院了。”
脚步声和敲声门。
三个医护人员一副不锈钢担架。
已经熟识的急救小队长问:“这次是哪一位?哟嚯,三位都挂着彩呢,一副担架够装吗?”
祝俊和猴子协助医护人员将祁利放到担架上,祁利叫着嚷着,如一条扭动的鱼挣着往下蹦,最后被几根强力绷带牢牢固定住。
“我不去!我不去!我死也不去医院!医生,我已经好了,我没病,我真的好了,要不我给你背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我一起去了。”祝俊用许欣递过的湿毛巾简单擦下脸。
“我也去。”这热闹猴子当然要看到底。
乔侨双腿迈不动,摆摆手说:“你们去吧,我好像有点……晕血。”
一行人出门下楼了。
祁利的叫声响彻楼道:“放我下来,要不我就飞升了……”
乔侨冲着门外喊:“钱够不够?带上我的卡!”
队伍已经下到二楼了。
楼门值班的阿姨惊着问:“这回又是哪个宿舍的?”
“419.”
“啊,又419!这屋子招邪了吧?一上午来趟120了。”胖阿姨嘀咕着,心神不宁,想着要不要找崂山道士过过瞅一瞅,念个咒贴个符什么的,自己管的这栋楼真要出了事死了人,要扣奖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