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愣愣地看着图垮，刚刚图垮的眼神，他似乎看懂了，又似乎没有看懂，他口中念叨的咒语，他似乎也会，“泱泱之国，始于大地，大地之母，赐福恩泽……”这是每年的祭天大典，他都会听到的祭司乐曲。

似乎只要这个曲调响起，来年就一定会是大丰收，楚国就仍是之前的昌盛模样。

“要查的，一定要查的。”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九祭台起火的事情很快掩盖了最近所有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大楚的每一个角落。

百姓们都恐慌起来，毕竟严冬就快要过去，很快就开春，正是播种的时候，如果没有种子，那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人要是连吃饱都成了问题，那什么皇权都将放在脑后，老百姓纷纷开始往官府跑，他们围住官府问九祭台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来年开春的种子什么时候发放出来。

官府自然不可能给出明确的消息，事实如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因为皇帝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传下去，他们还在一力为祭天大典的事情做着准备呢。

图垮的死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在朝堂上掀起一点风浪，悄无声息的。

可是在祭农司，大祭司和祭司们都围在一起，他们看着图垮的尸体，面上个个露出哀伤之色。

图垮是他们看好的下一任大祭司传承人，他们对他委以重任，可是还没等到他们看到他的成长，他便被皇帝杀死了，只为了报一个消息。

“消息都传出去了吗？”大祭司面色麻木地看着身边的祭司。

那祭司点点头，“都散布出去了，如今整个大楚的百姓差不多都知道九祭台出事的事情，只怕只有皇宫中的那一位还被蒙在鼓里，还在想着明日的祭天大典呢。”

大祭司冷笑一声，祭天大典？这事情不过是个形式，真正重要的东西还不是他们祭农司研究出来的种子？可是皇家似乎是安逸太久了，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最重要的事实了。

也罢，既然早有不祥之兆，那祭天大典上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只尽自己的本分也就是了。

“祭天大典的程式都布置好了吗？”大祭司的声音不冷不淡，仿佛轻风在空中飘过。

祭司半晌没有回话，大祭司也不急，只静静地看着图垮的尸体周围慢慢升起的火焰，眼中深邃如海。

“本是该布置的，不过银钱上面没有拨下来，我就捡以前用剩下的东西来随便摆了摆，明眼人只怕一眼都看不过去。”祭司低着头，声音有些沉。

大祭司“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见到图垮的尸体上那火焰忽然腾地一下往上窜，他冷笑一声，“那就这样吧，吩咐下去，今日不用茹素，好好吃一顿，明天怕是没得吃了。”

祭司愣愣地看着大祭司，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他有心多问，可是大祭司说完就背对着他慢慢地向门口走了，只留给他一个修长的黑色背影。

“明天的事情准备地怎么样了，可是万无一失？”庆沛公眯着眼睛，看向下首的李侍郎。

李侍郎面色有些激动，他点了点头，“国公爷……不，主子爷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陛下……不，那昏君上九祭台，那就是他的断头台，到时，主子爷的心愿便能达成，一定能成的，臣先预祝主子爷早日登位。”

说着，李侍郎低头向坐在上首的庆沛公行了个臣子之礼。

庆沛公“哈哈”一笑，也不起身，生生受了李侍郎这个礼，半晌才挥手让他起身，“辛苦李侍郎了，待得事成，谋重重有赏。你们……在座的诸位，谋都重重有赏。”

庆沛公的目光在屋中转了一圈。

“恭贺主子，早日登基。”李侍郎开了头，其他人自然也不甘落后，一群人纷纷起身向庆沛公行礼。

这一群人当中，只一个吴侯爷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自顾自地喝着茶。

“鹤立鸡群”的吴侯爷当即被庆沛公看到，他皱着眉头，冷声道：“吴侯爷，你可是有什么提议？”

“国公爷，我觉得此时不是发兵的好时候。”吴侯爷听到庆沛公的问话，这才放下手中茶杯，叹了一口气，“虽然最近天现各种异象，可是我们至今没有找到这些异象的原因，是人为还是真的天意，就这样贸然行事，只怕……”

“吴启明，你这个胆小懦弱只知道享受的胆小鬼，真不知道主子爷为什么要把你拉进来，你说你除了嘴皮子上说东道西的，你还会干什么？风凉话你说给自己听听就得了，在这里危言耸听，丧人志气，这不是吹丧吗？”李侍郎打断吴侯爷的话，面露凶光。

庆沛公的面上却是凝重了些，他定定地看向吴侯爷，对李侍郎的话充耳不闻，“如今整个大楚的百姓都对皇帝不满，都说天现异象，国之将亡，大楚要换个帝君来坐坐，不管搞鬼的是人是鬼，我只是借着这正好的时机行事，怎么就不对了？”

“国公爷，非是我长他人志气，若是这事是天意也就罢了，那必定是国公爷成事，可若是人为……”吴侯爷没有说下去，只直直地回视着庆沛公。

庆沛公眸光一动，立即明白了吴侯爷的话，如果最近的事情都是人为，那这个人的本事绝对能跟他一拼，甚至胜过他许多，若是他和皇帝打起来，他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他的起事岂不是障碍重重？

不过，庆沛公在脑中不过略过了一过，整个大楚能跟他抗衡一二的也就是林毅，可林毅如今被皇帝下令禁足在将军府，他是个没心机的人，根本不需担忧，那这些事情，只怕真地是天意，天要亡皇帝。

“好了，吴侯爷，你说的顾虑我都明白，不过，我愿意赌一赌。”庆沛公语气坚定，脑中闪过金銮殿上龙椅的模样，目光更加灼热，“吴侯爷，你可愿意陪我赌上一赌？”

吴侯爷见庆沛公这神态，心中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起身道：“臣愿意。”

吴侯爷接下来的话，也得到了他们的默许，“臣虽愿意但自古祭天大典乃国之大事，此时发兵确实不合时宜。尔等愿耐心等待，忠心追随国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