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梳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一大早,林学敏就被急匆匆地招进了宫,好在先前林毅兄早就给他提前通告了,他总算心里头也了准备,但林学敏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不免又有些慌了神,不知为何今日总觉胸中气流郁结,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似的。
等到殿中一看,只皇上和蒋云强二人在,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更觉察不妙,当即敛声屏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却不料皇帝并未让他起身,林学敏以头触地跪在地上,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大理石的凉意顺着额头传到四肢百骸,他的心也跟着凉了下去。
殿中点着珍贵的龙涎香,香气从鎏金博山炉中悠悠荡荡的飘出来,弥漫在林学敏周围。林学敏心中慢慢思忖着皇帝急宣,究竟有何大事,从自身言行至家人处事想了个遍,也未曾弄明白。
过了许久,高坐九龙椅上的皇帝才发了话,“林学敏,你倒是教出了个好女儿啊!”
林学敏听到这句诘问,冷汗刷的一下便将朝服湿了个透,仍是假作不明所以道,“臣不知……臣女去国良久未曾归家……臣不知,不知小女做了何事,让陛下出此言。”
皇上压住怒气,讽刺道:“不知做了何事?好啊,朕告诉你!你的女儿林婧雪,做了窃取国宝,篡改国运,逆天违时,十恶不赦的大事!”
蒋云强垂着眼看了看跪在地下如同蝼蚁的林学敏,假意劝道:“陛下息怒,虽说林氏在京中时,上至耄耋老人,下到黄口小儿,无人不知她是林大人的心肝掌珠,但,这等谋逆大事,或许林大人并不曾参与,也未可知呢。”
“未可知?”皇上直接从龙椅站起身,疾步走至林学敏面前,怒指道,“好一个未可知!当时林氏在京,便上窜下跳不安份,全由林学敏一力纵容,如今林氏夺宝而逃,若说这老贼不知,便是世间最最愚钝之人听了,恐怕都会笑出声来!”
林学敏闻此言如坠冰窟,当即辩道,“陛下!臣女虽愚钝顽劣,但分得出轻重缓急,万不会将江山社稷置于险境,因家国有需,圣上有命,便心甘情愿只身和亲北地,只求换的陛下无忧,百姓安宁!若说臣女今日起了贪心,窃取宝藏,而置家国于不顾,臣……恕臣万难相信!”
皇帝怒极反笑,当即三击掌,清脆的掌声回响在大殿中,似是打在林学敏脸上一般,“好!好!好!真不愧是吏部尚书,果真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天底下的大道理,都让你说尽了!蒋国公,你说,告诉他,他心中充满家国大义的‘好女儿’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蒋国公称是,不疾不徐的说道,“林大人,您女儿前几日回京,巧施媚术,惑乱林家公子心曲,混入林将军府中,趁其不备,用一假罗盘,换取了真正的罗盘;紧接着又在能人巧士的帮助下,悄悄离京。本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苍天有眼,让林府的下人正巧看到了林氏偷天换日的过程,及时秉了上来,才是陛下不致蒙在鼓里。”
林学敏被这番颠倒黑白气的够呛,反问道,“国公爷口口声声称这一切发生在将军府,那国公爷又是怎样将着些事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呢?”
蒋云强佯作委屈吃惊,对皇上陈情道,“陛下也知,我那小女一心痴恋将军府公子,宁与人共侍一夫也要入府。臣管教不严,却又无计可施,只能遂了她的意,是以臣女现居将军府中。那日林氏窃宝,正是小女身边服侍的人见到了,回去秉了小女。却不想,倾小女之力,也未能拦住那武功高强的林氏,还在乱中**人误伤。事后小女又惊又愧,只恨自己未能拼死拦下林氏,又恐宝物遗失,引起社稷不稳、家国动荡,这才来着人告知臣下。”
皇上喟然叹道,“同是女子,有人便能于危机之中挺身而出,以全大义;而有些人……哼!”又安慰道,“爱卿不必过分苛责,谁有功,谁有罪,朕心理清楚的很!”
蒋国公松了口气,余光瞄了一眼跪在殿中的林学敏,心中不禁冷笑,都说林学敏是国家栋梁,是社稷重臣,哼,看你这次如何逃得脱我这天罗地网。
闻此言,林学敏浑身发抖,既不知道是否婧儿真的作出这等错事,又不能细想该如何使林家度过这次风浪,一时间思绪纷乱如麻,只能张着嘴,讷讷不言。
看到林学敏这个样子,皇帝便更加坚信,尚书府同这件事脱不开关系,更是怒火攻心,咒骂道,:“朕往日待你不薄,念在你是肱骨之臣,朕三不五时便会着人赏赐东西给你,或锦衣珠帛,或天材地宝,就是怕朕赏赐不到,令你心生嫌隙,作出于社稷、于百姓有害的错事来!哪怕是你的女儿!妇德不修,行事乖僻,朕也未曾责怪过她,反而赐她封号,封她县邑,令她荣耀加身,不致因二嫁之身,受人诟病!可你,你女儿,你林氏家族,是如何报答朕的?”
皇帝越说越气,当即走到林学敏身前,一脚踹在林学敏腰侧。
人的腰侧是脾脏,乃人身体最柔软之处,被皇帝一踹,林学敏当即就感觉不大好了,但圣驾在前,不敢放肆,只能强忍着疼痛,默默含下口中鲜血。他抬头望去,只觉得殿中处处皆是鬼魅,龙椅上的九条金龙,神色狰狞极了,不由的闭了闭眼。
不想这幅模样落在皇上眼中,却成了林学敏不屑辩解、狂傲不捐的证明,气的他连指三下:“狼心狗肺!真是狼心狗肺!”
蒋国公在一侧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便道,“林大人,事到如今你也不要一错再错了,说出林氏下落所在,当务之急将国宝追回,定君心,稳社稷,也算是将功赎罪啊!”
林学敏如何听不出蒋云强话中陷阱,可又无法辩解。只能忍住疼痛,虚弱答道,“臣,臣如何能知小女下落,自小女离家后,已,已是多年未曾归来了。”
“林学士!林爱卿!你是真真正正的将朕瞧做傻子啊!”皇帝又道,“你的女儿,你告诉朕不知她下落何处?真是‘慈父’之心,昭然若揭啊。”
皇帝讽刺道,“你如何会不知你女儿的下落,分明是你们林家伙同女儿掉包轮盘,又将其送出京城。夺宝者得天下,爱卿真是打得一首好算盘!不知爱卿预备何时将这大楚天下改姓为‘林’?!”
事情牵扯到谋逆,是诛九族的大事,林学敏既气又急,欲辩无词,一阵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咳出来,昏了过去。
而皇帝仍怒气未消,将要着人把他弄醒。蒋国公一思量,开口道,“陛下,万万不可!”
“为何?”
“陛下试想,若是大张旗鼓的喊人进来,国宝失窃的消息岂不是不胫而走?到时,人心浮动,社稷不稳啊!”
皇帝心中到底还是有成算,顿了顿,问道:“那依爱卿之见该当如何?”
蒋国公把自己心中早已盘算好的计策说出来,“依臣愚见,为今之计是要赶紧追查到罗盘下落,追回国宝,安抚社稷民心;但天下之大,寻一女子无异于海底捞针,林中探叶,不能说不难。因此,还是先将消息封锁,装作风平浪静,以免有心之士用罗盘来做文章。”
皇帝瞥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林学敏,咬牙切齿的说:“朕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陛下莫急,”蒋国公心中稍喜,忍住激动的心情,将自己在梦中想过千百回的那番话说出来。
“纵使陛下心怀仁慈,不忍将林大人这等有为之臣治罪,臣也是万不能从命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忠贞之士都会因利益变心,更何况这种谋逆之臣?若是林大人知道林氏窃得罗盘之事,那便是板上钉钉的谋逆,是重罪!而若林大人此前不知此事,今时今日,陛下斥责林大人,难保林大人心中怀有怨尤,再加上亲生女儿手握重宝,谁又能斩钉截铁的断定,林大人今生今世都不会生出不臣之心呢?”
“哦?”
“所以,依臣浅见,最妥帖,最能令人心安的法子,莫过于使知道此事的人,统统闭嘴。”说着,以手为刀,作出砍头的动作。
皇帝了然,“既如此,就按爱卿说的办吧。只是打草莫惊蛇,保不齐林学敏还同林氏有所联系,若是贸然责罚林学敏,只怕林氏叛楚,将罗盘送往北地,到时天下大乱,得不偿失。”他心中略有权衡,决定到,“暂且先将罗盘失窃的消息封锁起来,无论何人,均不能外漏风声,否则,以叛国论,诛尽九族!”
又厌恶的看了林学敏一眼,“至于林学敏,为天下计,还是先将他软禁起来吧!”
虽然与自己的设想有所出入,但蒋云强心中到底明白,林家倒台,就在今朝了。于是称喏。
蒋国公心中暗喜:能解决了心腹大患,腾出精力来,继续为自己谋出路,于是乎,仔细斟酌后才肯言道:“陛下,臣有罪。”
说着,他便声情并茂跪在皇帝面前诉说。
皇上质问道:“爱卿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