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要长长眼?”
沙哑的声音如一根根冰冷羽箭钉入众人耳中,像是挥不去的魔障,其余几桌江湖汉子望着还在地上微微抽搐的五具尸体一个个惊的是肝胆俱裂。
他们就像是变脸一样手中未全然拔出的刀剑已转眼归鞘,然后口中吆喝着,划着拳,喝着酒。
只是那一只只端碗的手却是不受控制的发颤着,手臂上裸露在外的地方布满了一个个细小的凸起,诉说着他们内心的恐惧。
他们不怕死,毕竟做他们这一行的,谁不是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走上这条路早已有死的准备,活的过一时是一时。
可面对眼前这神秘汉子杀人时所表现出的淡漠,所有人都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太过随意了,而且连之前对方的手段很多人都没瞧清楚。
“草,眼睛长屁股上去了,赶紧把这些不长眼的杂碎收拾一下啊。”金镶玉骂骂咧咧的一推旁边正楞楞发呆的伙计,指了指地上的五具尸体。
“我要一间房,顺便打些热水,洗洗风尘。”孟秋水此时已解下了脸上的薄布,与那些个黑不溜秋的糙汉子相比,孟秋水顿时显得很是细皮嫩肉,眉清目秀。
金镶玉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的东西,嘴上招呼的同时眼睛可没闲着,在那秀才身上滴溜滴溜转了个遍。最后干脆笑靥如花的又贴了过去,然后顺手从那刀疤脸的两眼眶里抠出了两锭银子。
她丝毫不在意上面的血,随手就放进了怀中,语气变得轻柔,目光火热。“龙王爷打算住多久啊?”
风沙太大,就是衣服裹的再紧那沙子依旧是钻了进去,更何况他还是一步步走过来的,如今一行一动便有沙子如水流出。
拍了拍外袍,孟秋水语气平淡说道:“十天半月。”
金镶玉正想继续开口,一下就被扑面而来的沙尘呛的咳嗽连连。
“咳咳……”
等她再看去,只见孟秋水已朝楼上走去,心中这回是真的有些恼火,见周围的人都看着她,顿时没好气的骂道:“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这么爱看干脆回家看你妈去。”
旋即一转身朝柜台走去,当真好不泼辣。
“他怀里抱的是剑,很快的剑。”见掌柜的过来,其中年龄最大的伙计黑子低声说道。“你摸到什么东西了没?”
金镶玉此刻眼中是真的露出了惊色,她看着客栈又恢复几分的喧闹。“此人是一步步走过来的,江湖上什么时候横空出世了这么个高手?”
“掌柜的,我见过他。”
伙计的话让金镶玉眼睛一下亮起。“嗯?见过?什么来头?”
黑子娓娓道来。“三年前大太监贾精忠的事你记得吧,其中锦衣卫四大指挥使一个死了,剩下的三个下落不明,但听道上的朋友说青龙白虎厌倦了纷争去了塞外,只有那朱雀下落不明。”
金镶玉则是望着孟秋水的背影自语着。“他就是锦衣卫朱雀?眉清目秀,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就是性子冷了些,杀气重了些,不过,老娘这姿色就是百炼钢也能给他化成绕指柔。”
见掌柜的这幅表情,黑子赶忙提醒道:“掌柜的,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那家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啊,你知道当年有多少朝中大臣和江湖高手死在了他的手中吗?数都数不过来的,如今来到这也不知是好是坏,你可得把持住啊。”
“去你娘的,算你的账去,我自有分寸。”金镶玉闻言面容也是有些踌躇,不耐烦的打断了黑子的话。
“不行,我还得去看看。”嘴里嘀咕一声她径直上了楼。
……
……
……
说江湖,道江湖,归根结底不过是名与利铺就的不归路罢了。
之前他曾去找寻过青龙白虎的下落,本还指着故人重逢呢,只是等他找到镖局所在的地方后那里已贴满了封条,最后听说是被东厂番子追杀的逃到塞外去了。
果然,一入江湖,再无清净地。
孟秋水靠在浴桶里,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安静。
如今周淮安一行人未至,恐怕他还得等上几日,他等的,是那曹少钦,然后说不定其中还有出乎意料的变故。
一身衣衫解下足足流出来不下四十来斤的沙子,可见这一趟孟秋水走的有多凶险了,其中有一次更是差点陷入流沙里。
当年视若珍宝的“吐纳术”对现在后天境界的他来说起到的作用已是有些杯水车薪,太慢了。
日后的试炼肯定越来越凶险,而他的进境却甚是缓慢,对内力的运用亦是生疏无比,他还缺很多东西,比如剑法,比如一门内功心法。
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提升脚力和出剑的速度走上负碑驮山的笨路子,那些人没有猜错,他确实身携重物,双脚脚腕连同双手手臂他总共带了约莫有九十斤的铁块。
如今已至瓶颈,他能想到的提升方法只有这样了,念及于此似想到什么,就见他目光出神的自语道:“希望那流沙之下是我想找的东西,不然,此间事了还得踏入那个江湖走上一遭。”
他心里的江湖可不是如今腥风血雨的大明天下,而是那个他庸庸碌碌活了近二十年的世界,从未见过,亦未踏足过。但为了能活,为了那些珍视的人,他已无选择的余地,可能未来的某一天,“南都”也免不了破城的下场,到时候,多一分实力,便能多一分活下去的把握。
“也不知道陈离那家伙怎么样了,也没说带回个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呦,龙王爷想什么事情想的都睡着了?”
听着女子妩媚的声音,孟秋水睁眼望向不远处早已坐在那里的金镶玉。
“我在想什么是江湖!”
金镶玉闻言笑着走了过来,她丝毫不避讳孟秋水正在洗澡。“你现在不就是在江湖中吗?”
“呵呵,我在想我以后在江湖中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凶徒?恶人?或是侠士?”孟秋水的目光落向横放在木桶上的剑,语气平淡道。“然后会杀多少人。”
听着孟秋水的话,金镶玉的表情无来由一怔。
只在孟秋水的目光落向自己的剑后她就止住了步伐,视线扫过孟秋水衣服和那一地沙子。“瞧你说的,要不然你就待我这龙门客栈得了,虽说风雨多了些,但总算有个安身处不是。”
孟秋水也不应她而是又闭上了眼睛。“掌柜的既然看完了就离开吧!”
金镶玉脸上笑容一滞,她还想再说几句,但等看到那人的手已放在剑上只气的差点咬碎银牙。
“哼,老娘睡的男人比你杀的的都多,走人!”
……
楼下,黑子见自家掌柜的下来了赶忙问道:“怎么样?”
金镶玉正在气头上,见伙计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找到了出气口。“样你妈个头啊,下次招子放亮点,那小子身上全他娘沙子,还有几十斤铁,简直就是吃饱了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