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清脆剑吟如幽泉入涧,似能回荡生响。
长剑入手,正是朝露。
孟秋水身子未动,只是伴随着三尺流光坠入手中的刹那,那地上片片落叶霎时拔地而起,是悬而不坠,那一颗颗绿黄野草亦是无由的挺直立起,就宛如一柄柄利剑。
空气瞬间凝滞如沼。
霎时间,天地起风了,乃是以孟秋水为源头的风,不停涌向四面八方,就好像那无休无止的潮汐海浪,一波又一波,不停冲击着。
骇人的是,那风就好像有着无形锋芒,肉眼可见的,只见地面之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剑痕无由而生,转眼已是满地浅沟。
秋风卷落叶,那是孟秋水的剑意,仿佛天发杀机般,万物皆在化剑,秋风冷冽如剑。
孟秋水如水双眸陡然一凝,顿时双眼中两道恐怖剑光引领着那无数飞叶直射卫庄而去,此时此刻,那已不是平凡无奇的叶子,而是数十柄利剑。
但还没有结束,就见孟秋水双臂一扬,右手所持之剑剑尖偏转,那一颗颗直立的草已从中间乍然断裂,化作漫天飞蝗,直指卫庄而起。
风轻云淡,剑气沛然。
古怪的手段,见自己的剑气还未临近便被莫名冲散,卫庄冷眸一凝,手中妖剑竖于胸前,剑势已起。
天地间像是凭空多了一股可怕的肃杀寒意。
往日无往而不利的纵横剑术如今却是遇到了恐怖的未知对手,未见其剑招剑法,却是已见其非同小可的剑道。
沉声提气,气势已达极致,手中鲨齿横斩,漫天剑气如狂风倾泻而出,肆虐向天地八方,仿若实质般的涟漪,与那无孔不入的剑意碰撞着。
纵横之剑是第一代鬼谷子所创剑术,依天地之理明纵横之道,分为纵剑与横剑。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
捭阖者,天地之道也。
孟秋水如今已是走上了那条试剑天下的路,剑道宛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他只能一往无前,纵横家既能于这乱世占上偌大的名头,其所传剑道必有可取之处。
以天下之剑而磨剑,以百家之学而沉淀,这就是他要走的路,直至开宗立派。
剑身寒光闪烁,手腕一转,就见孟秋水手中朝露一晃已是漫天剑影,犹如散开的莲花。
见那无数飞叶劲草此时因两者余劲碰撞而化作齑粉,孟秋水神色平淡,双臂一展,背后青丝尽是被一股气息吹拂而起,疯狂卷荡。
一股惊人的寒意开始散发而出,融入到了那股风里。空气已是变得森冷下来,变得潮湿,转眼便凝气成水,飘荡开来。
“还请赐教!”
孟秋水低语说道,衣摆翻飞飘然如剑仙临尘。
蓦然,晴空万里之下竟是陡生狂风急雨,细如毫毛,卷动间如天边迷蒙的浮云,凡雨垂落,可当它们融入风中便已是不凡,如同受到指引,竟是铺天盖地朝卫庄落去,飞去,刺去。
眼前,宛若奇景。
天地修行之道,无外乎打破人身之限,突破樊笼。可人力终有尽,唯有天力无穷,而宗师之前乃是为肉身打下基础,后返先天,而宗师之后,便是感悟天地之理,明天地之道。
第一次,卫庄首见凝神,漫天剑影陡然而现,变势极快,冲天而起近乎化作一张张剑气织就的庞大剑网,体内内力宣泄肆意,不敢有丝毫大意。
从头到尾,两人之剑并未有过碰撞,有过交锋,但这般情形却是比厮杀来的更加可怕,只因这是彼此剑道之争。
乍见那急雨飘落,宛如人携天力,落在树上,树成木沫,落在石上,石生孔洞,落在花上,花败而亡。
惊世骇俗的一幕。
可落在卫庄的身上却只有丝丝沁凉之意,他神色微怔手中的剑已停了下来,剑势、剑气、剑意轰然消散,身形落下,收剑而立。地上,除他双脚所立之地外,方圆数丈之处皆是无数密密麻麻细小如针孔的孔洞,那是剑痕。
只一瞬间,卫庄已如落汤鸡般浑身滴水而立,静静看着脚边周遭那些可怕痕迹,骄傲如他,也不免有些默然,试问谁见了如此剑道还能视若平常?“你不杀我?”
他望向一步未动的孟秋水,话语仍是不改那份独属的冷冽与骄傲,干练而欣长的身影依旧锋芒不减。
朝露收回,望着那起的莫名去的诡异的雨丝,孟秋水这才瞧了过去。
“我们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他说着话,袖中左手却是弹指一拨,一道剑气催发而去,激射向不远处一颗苍劲的树冠之内,下一刻,一道身影蓦然跌落,砰然坠地。
听到孟秋水的话,卫庄的目光如刀,直勾勾的盯着他,像是要将这张脸印在脑海中。“那这将会是你此生最大的错误。”
没有再开口,视线停留不过刹那他已面容平静的转身,只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慢慢远去。
只是卫庄却不见动作,而是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久,城内一道紫影掠了出来,走到卫庄身前,见他持剑而立,正欲上前,却听。
“先别碰我。”
那知卫庄忽沉声开口,而后手中妖剑竟是脱手而出,仿佛拿捏不住,是直直插入土中。
也在他说话之余,嘴里竟然吐出了无数寒雾,就仿佛如今是寒冬腊月,他的眉发之上,肉眼可见的更是凝上一层薄霜,泛着寒意。
卫庄的身子就好像冻住,浑身虽无一丝伤口,但却比之剑伤更来的恐怖,天灵热气蒸腾显然正在运劲逼出寒毒。
只是紫女那肯听他的,见他这幅模样还有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已不由自主的去扶他,然碰触的刹那是感同身受,心神为之震动,这哪是什么身体,倒更像是一座冰山。
也幸好,寒劲虽寒,但没了主人的驾驭,已是油尽灯枯。
……
而在郊外的另一头。
“咳咳……”
依稀的咳嗽不停响起。
孟秋水望着掌心的一团殷红,眼神变的晦涩。
他未到宗师驱使而剑意,哪怕已是打磨收敛太多,但仍免不了着剑意噬体的痛楚,这也是他为何这么久不曾动剑的原因。
剑有两刃,若不能完美驾驭,便是伤人伤己。
挥手抖下了掌心的血液,孟秋水却是未曾动身,而是停了下来,目光投向路的尽头,嘴里呐呐道:“算算时间,血衣侯应该是快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