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这么回事。”
明钦微微头,心想她是绿云鬼母身边的人,和西山鬼族沆瀣一气。西山鬼族和十三家妖魔分庭抗礼,一直有互相吞并的意向,有什么动静自然逃不过她们的耳目。
“我还听东原杨家出了内奸,靠着十三家的扶持才平息祸乱,转危为安。”
花含烟走在前头,语气虽然平淡,明钦却听出一丝异样的味道。
“是啊,姑娘也知道东原杨家?”
明钦这话问的没有道理,杨家是东原城的世家大族,传承二三百年,放眼炎方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花含烟有所耳闻并不奇怪,不过听她的意思似乎对杨家的变故颇为关心,这就不像是毫不相干的人了。
花含烟颔道:“不瞒公子,我有一个姐妹嫁在杨家,时隔多年,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我和杨家主有过数面之缘,不知姑娘的姐妹又是谁人?回头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明钦心头生疑,他知道花鬟的母亲姓花,花含烟的容貌和花鬟颇有几分相似,莫非她是花鬟的姨母?
“公子有心了。”花含烟浅浅笑道:“我这位姐姐嫁的就是杨家大公子杨贯一。”
明钦轻哦了一声,不知该如何作答。花鬟的母亲亡故多年,花含烟倘若关心她的下落,不该无所知闻才对。
花含烟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这位姐姐身体不是很好,算命先生她活不过五十,现今不知还在不在人世。”
“这位夫人确实已经故去了。”
明钦顺口接道,暗想这算卦的的不准,花鬟母亲大概连三十都没活到。
花含烟早有思想准备,听了这个消息也不如何意外,“她应该还有一个女儿,不知过得好不好?”
花鬟的遭遇也不是太好,母亲过世后无人照看,十几岁就嫁到狼牙洞,新近又死了丈夫。不过她性格独立,离了杨家也不会活不下去。
“姑娘的是鬟姐吧,她挺好的,姑娘若是想念她的话,可以到东原城看她。或者我带她来看你也行。”
明钦料不到无意中救了花鬟的姨母,花鬟若是得知还有这么一个亲人在世,定然欣慰不已。
“不必了。”花含烟摇头道:“人鬼殊途,还是不要来往的好。我的事你回去之后也不要向鬟儿提起。”
明钦愣了一下,这么来花含烟也是鬼道中人,佛家有三生因果之,认为子女多半是报恩或报怨来的,在世的时候亲如胶漆,推究往世的话,还不知是什么难堪的关系。是以尘缘一了,便恩怨全消。但花含烟拐弯抹角的探问花鬟母女的下落,分明对她们很是眷恋,未能忘情。这话却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
话间三人走出山洞,忽然平地刮起一阵阴风,粉珠从山道上跳了下来,阻住去路冷笑道:“花含烟,你想带他们到哪里去?”
“不干你的事。”
花含烟俏脸微沉,她打定主意要放明钦出去,就算绿云鬼母亲至也不会动摇本心。
“幸好我早有防备。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次绿云鬼母也庇护不了你。”
粉珠撮唇出一声尖啸,耳听得阴风鬼啸声不绝于耳,崖壁间黑气蒸腾,倏然降下四道鬼影,生得恶模恶状,满面狰狞,一个比一个难看。
来的是西方鬼族四大鬼王,万鬼窟中闯入了十洲三岛的高手,除了左膀右臂啼烟、啸雨,遮天鬼一道令箭将其他四个鬼王也召了过来,粉珠觉得抓捕喻文龙几个有绿云鬼母和遮天鬼王兄弟三人已经足够,她对明钦怀恨在心,生怕他借机溜了,悄悄带着四大鬼王来到洞外盯守,果然花含烟要私自放走明钦,被他们堵了个正着。
“花家妹子,多时不见,你可越标致了呢?”
粉珠边上是一个粗莽的壮汉,生得膀大腰圆,身躯肥硕,脸上凹凸不平,好像雨水冲刷过的泥地,脑门上鼓着一个肉瘤,大嘴一咧,露出黑乎乎的牙齿。
粉珠拍手笑道:“铜头鬼王,你若能擒住他们,立场大功,我就作主把花含烟许配给你。她犯了变节投敌的大罪,赏给你做老婆是法外开恩,鬼母也没有话。”
“多谢上使成全。”
铜头鬼王哈哈大笑,拍着胸口叫道:“上使尽管放心,本王抓他们如同探囊取物,定不叫走脱一个。”
“好,好,好。”粉珠连连头,摆手道:“你们尽可放开手脚,生死勿论,出了事包在本使身上。”
她是阴界妖后派在绿云鬼母身边的,负有监视的责任,起初铜头鬼王想霸占花含烟,被绿云鬼母阻拦,他不敢造次,眼睁睁看着如花似玉的美人不翼而飞。
绿云鬼母对花含烟青睐有加,传授她修炼之法,情如姐妹,粉珠和玉屑望尘莫及,早就心怀不满。前次明钦用锻魂锻摄去玉屑,粉珠更形孤立,借着花含烟的错处自然要利用四大鬼王好生惩治一番。
绿云鬼母面前她不敢有所逾越,现在绿儿不在,正好狐假虎威,等生米煮成熟饭,有阴界妖后撑腰,绿云鬼母也奈何她不得。
“大哥,此等美事怎么能忘了弟。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事成之后,你可得让我分一杯羹。”
话那人面如黑炭,形貌和铜头鬼王十分相似,两人原是一母同胞,他唤作铁额鬼王,对花含烟同样垂涎已久,这么好的机会岂肯错过。
旁边高高瘦瘦的阴风鬼王阴恻恻地道:“我看这姓符的娘们也不错,贤昆仲喜欢花大姐,我不跟你们抢,姓符的得是我的。”
末了是一个虬须猥髯的粗豪汉子,他和韩采薇正好相反,是西山鬼族中惟一不在鬼道的洞主,他虽然排在最末,修为却不可觑。大号叫逐日鬼王,透出几个桀骜不驯的味道。
众所周知,鬼道中人最怕见阳光,稍有不慎就有魂飞魄散的危险,他敢反其道而行,就这个名号就出于众鬼王之上。
“哥几个,事不宜迟,若是鬼母回来,大家都是一场空忙,快别望梅止渴了,拿住这几人才是正经。”
逐日鬼王面相粗豪,其实却是粗中有细,一语惊醒梦中人,铜头、铁额按捺不住,大吼一声,狂扑而上。
鬼道中人是阴气所化,擅于腾挪变化,这是阴魂的长处,两大鬼王号称铜头、铁额,已经到了转虚为实的境界,想必也有真人境的修为。
符云鹄中了绿云鬼母的鬼毒,战力十去七八,花含烟身被数创,修为大打折扣,三人中只有明钦还有一战之力,但是以一敌五,显然无甚胜算。
“宝塔锻魂——”
形势危殆,更没有退缩的余地,明钦早暗自戒备,铜头、铁额身形一动,他立时潜运神念,掌心青光环绕,召唤出锻魂塔来。灵塔经过五德相克之力的洗炼,分形化影,光焰万丈,霎时间星罗棋布,占定九宫八卦的方位,形成一个攻防兼备的法阵。
铜头、铁额齐齐一怔,已然落入阵中。他俩全凭一腔悍勇之气,粗鄙无文,哪能识得五行八卦相生相克的奥妙,锻魂塔高悬半空,散着青、白、黄、赤、玄种种不同的气息,轮转变化,盘旋不休。
兄弟两个自诩功力深厚,脑子里少根筋,铜头先按捺不住,大吼一声,横冲直撞,他倒明白锻魂塔受明钦操控,以为只要拿住明钦,法阵便不攻自破,顾不及塔阵的纵横变幻,鼓起脑门狂冲而上。
两人深陷法阵中正所谓牵一而动全身,铜头刚一迈步,塔阵立时升腾变幻,透射出一股股慑人的劲气。
不同颜色的劲气代表不同的质性,玄色代表水的绵韧变化,赤色代表火的狂肆燥烈,青色代表木的生息无绝,白色代表金的无坚不摧,黄色代表土的沉厚雄浑,五种劲气交错变化,看的铜头、铁额眼花瞭乱,一道道阴风鬼气拍击到灵塔上,响起惊天动地的剧震,便是真人境的强手也不易抵受。
但锻魂塔实质只有一尊,只是通过神游镜分形化影,铜头、铁额的掌力拍打出去,触动灵塔中的五德转会之力,登时一分为二,二变为四,不但没有退散消亡,反而越打越多,两人一轮施为却累得气喘吁吁,塔影飘浮,分合不定,转瞬间将两人隔离开来,两人各自为战,顿时慌了手脚,眼看着灵塔分分合合,好像眼花了一般,陡然间灵塔光影交叠,迎风大长,化作一尊巍然高矗的巨塔砸落下来。
两怪大惊失色,施展出平生劲力,砰訇一声拍击到灵塔上,眨眼间光影消散,种种幻想消失无余,铜头、铁额没头没脑地撞在一起,差连脑浆都撞了出来。
“大哥,怎么是你……”
“二弟,哎呀……”
两怪醒悟过来,已经收不住劲力,堆金山,倒玉柱一般结结实实来个了亲密接触,惨叫一声,仰天便倒。
方时灵塔千百,光影交错,众人看得目迷五色,谁也看不出个中玄机,等到尘埃落定,两大鬼王俱伤两败,一蹶不起,阴风、逐日面色大变,阴沉沉地不知想些什么。
明钦收回锻魂塔,这一番布置幻阵看似轻松如意,实际消耗很大,不啻一场大战。锻魂塔这样的宝物驱动起来极耗灵力,明钦通常都是一即收,坚持不了一时三刻,不过看准机会还是能收奇兵之效。
他虽然耗费了不少灵力,但铜头、铁额更加不堪,半天爬不起来,一举消灭两大鬼王,自有先声夺人的功效。
“阴风、逐日,你俩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擒下。”
金粉(粉珠又叫金粉)心头暗恨,铜头、铁额有勇无谋,本来不足倚恃,可他们还未接战便败下阵来,真是奇耻大辱,绿云鬼母是何等修为,对付符云鹄和明钦不费吹灰之力,可惜绿云鬼母特立独行,不听她指令,铜头、铁额又不堪造就,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到阴风、逐日两位鬼王身上。
“这子诡计多端,你俩不要掉以轻心。我看花含烟和姓符的都有伤在身,只要牵制住姓明的子,此战便十拿九稳。”
金粉眼光甚准,阴风、逐日也心知肚明,问题是明钦有多强战力三人都没有底,绿云鬼母是能稳胜明钦,但她是何等人物,四大妖姬亲传弟子,享誉阴界的十大鬼母之一,七大鬼王绑在一起也未必胜得过她。明钦战她不过是情理中事,明不了什么问题。
四大妖姬就是天皇帝俊的四个月女,当初帝俊迎娶太阳神女羲和、太阴神女嫦曦,生下十大金乌皇子和十二位月女公主。
十二月女不但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修为也非同凡响。帝俊是和东王公、西王母、太上老君齐名并称的四象天尊之一,后来战胜八大古神之的天神刑天,夺得神王宝座。又迎娶太阳、太阴两位神女,兵不血刃将太阳、月亮两大星曜划入神族的势力范围。武功和声誉都达到一生的峰。
宇宙生灵都有生老病死,哪怕开天辟地的盘古神王都有精血枯竭的时候。这也是宇宙之中难以悖逆的命数,即便仙家能做到辟谷和金刚不坏,也只能延缓肉身衰朽的度。世间武人总觉得修炼的时间越长,内力越深厚战力越强,武学宗师往往都是七八十岁甚至百岁以外的不世高人,这实在是悖反天道的臆想。
常人精力和事业的鼎盛时期通常在壮年,五六十岁以后阅历和经验或许会有增益,精力却是在慢慢减退的。历史有一些人大器晚成,譬如姜子牙八十岁才登坛拜将,兴周伐纣,但这是历史机遇的问题,后来的范增、郦食其也都在年老的时候辅佐项羽、刘邦,但两人显然比不了张良、陈平,原因就是两人年纪大了,在学识饱满的时候得不到挥,随着年龄的增长未必能与时俱进,纵然有了挥的空间,却不能适应时代的变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