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刚落,蹦蹦跳跳的僵尸中忽然有一个撩开脸上的符箓,起话来,“大师姐,咱们这等走法,何时能赶到罗斛国。何况重塑肉身需要一比不菲的费用。若不在道上做买卖,如何办得成事。时间一长,恐怕姥姥将来怪罪。”
俊秀道士眉梢一挑,沉着脸道:“闭嘴,谁让你开口话的。”
那人也不畏惧,撩了撩头,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面孔,嘻皮笑脸的道:“两位师姐是不知道这装僵尸的辛苦,哥们闯荡江湖,何曾受过这个活罪。不行,我是走累了,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走了。”
“童兄得对,赶了半宿的路,这一路跳着过来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咱们得休息一会儿。”
有人开了头,一众僵尸纷纷抱怨起来,揭下脸上的符箓舒活筋骨。
“你们……你们想造反不成。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俊秀道士勃然大怒,他们装作僵尸也是为了行走方便,现在附近停着许多仙车,里面藏着不少人,他们露了行藏,岂不是招人眼目。
年长的道人干咳一声,劝阻道:“怀袖,铜豌豆的也有些道理,就让他们歇息片刻吧。”
怀袖冷哼一声,事到如今,法不责众,又有年长道人从旁项,她只好顺水推舟了。
“稍事休息,不可误了行程。”
众僵尸松了口气,各自择地坐下,铜豌豆哈哈笑道:“云总管虽然雄风难振,这话还是有用处的嘛。”
云总管大感尴尬,叱喝道:“姓童的,你少两句吧。若是休息好了,这便起来赶路吧。”
铜豌豆嘿然一笑,目光闪烁的道:“咱们仙娘宗虽有内外之分,总归是一家人。大家理当同心戮力,使本门兴旺达才对。两位师姐须当虚怀纳谏。多听听师弟们的意见才对。”
明钦藏在树上,江老爷一家都躲在车里,这时见来人状貌大变,似乎是什么仙娘宗的。并非尸妖鬼怪,顿时收起几分心。
他们聚在十步之外有有笑,江家的护卫戒心一去,便有些蠢蠢欲动,不耐藏伏。
怀袖听铜豌豆大言不惭。嗤笑道:“你们这些江湖淫*贼,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姥姥念你们恶障未消,难入轮回,这才大慈悲,帮你们重塑肉身,希望你们能将功补过,湔洗一身的恶孽。至于本门的兴衰荣辱,岂是你们能够置喙的。”
原来仙娘宗虽是有名的魔宗,宗主却最是痛恨欺凌妇女的淫*贼。淫*贼一旦落到仙娘宗手里,先是被阉割去势,然后送到罗斛国重塑肉身。
罗斛国是炎方诸国之一,在重塑肉身的法门上确有独到之处。仙家有易容、易形之术,易容要算靡丽国屈一指,易形则以罗斛国独擅胜场。
经过高手匠人一番施为,可以将一个须眉男子修整成千娇百媚的女郎。仙娘宗分内外两门,内门都是姥姥亲传的女弟子,外门都是从各处擒来的淫*贼,在罗斛国整改一番。放到风月场中迎来送往,一来可以偿还自身的罪孽。二来让世间女子得脱苦海,颇有佛家溺鬼求代的意思。
这怀袖和云总管本来是一对夫妇,云总管家世富裕。人也风*流潇洒,不免有些流连风月的癖好。结果被怀袖告到师傅跟前,姥姥勃然大怒,手起刀落将云总管去了势。
怀袖醒悟过来,后悔已经晚了。两人百般哀求才没有将云总管送到罗斛国重塑肉身,从此就做了外门的总管。粘上胡子,遮人耳目罢了。
“大师姐,罗斛国路途遥远,这般走着何时能到。你看人家的车队何等齐整威武,必是个显贵之家,不如找他借上两驾,将来还他就是了。”
铜豌豆等人都被姥姥下令阉割,不过毕竟没有重塑肉身,还有挽救的可能。但他们都由仙娘宗施了禁制,想逃出云总管夫妇的手心几乎毫无希望。
铜豌豆心思活泛,千方百计想给两人找些麻烦,好趁机脱身。
“你得轻巧。咱们和人家素不相识,仙家这等贵重的物事,怎能借就借。”
仙娘宗是有名的魔宗,行事不轨于正道。偶尔也会做一些没本钱的买卖。出行之前,怀袖原本赶往枉死城想要接单生意,结果去迟一步,顺路的买卖都被人抢光了。
这么多人一起上路本是件招眼的事,铜豌豆等人都是各处的淫*贼大盗,遭到官府的通缉,迫于无奈才装成赶尸的让道行中人知道回避,免得惹出事端。
“怪不得枉死城评选十大魔宗,咱们仙娘宗总是名落孙山,大师姐如此胆怕事,本宗的名头何时能盖过他人。咱们又不是名门正派,他肯借便好,倘若不与,凭两位师姐的手段,再有我等帮衬,还怕搞不到几驾仙车吗?到了罗斛国,把仙车一卖,重塑肉身的费用立马到手。不十日就能赶回复命,可不是大功一件。”
铜豌豆舌绽莲花,极力劝怀袖上前劫夺。
“你懂个什么?”
怀袖微微哂笑,所谓树大招风,位列十大魔宗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据她所知,十大魔宗中真正实力一流的不足三成,其他的都是矮子里拔高个,不知自晦之术而已。
仙界门派自然名声越大,蚁附者越众。众人拾柴火焰高,相对容易成事。但魔宗并不是一件好的名声,反而容易成为名门正派的垫脚石、试金石。名过其实便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仙娘宗的姥姥是一个极富智慧的人物,行事亦正亦邪,名望不高不低,所以始终不会成为名门正派忌视的对象。
“这样吧,你若有本事借来仙车,我就给你记上一功。”
“这有何难。我就不借凭咱们仙娘宗的名头,他们敢不卖这个面子。”
铜豌豆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滚刀肉,猫见腥,你俩跟我来。”
他叫的都是落入仙娘宗罗网后惺惺相惜的同道,滚刀肉三角眼。八字眉,貌相甚是凶恶。猫见腥则满脸摺子,胡须脱落了不少,眼珠子滴溜乱转。显得很是机警。
“大师姐,你能不能帮哥几个解开禁制,万一动起手来,我们怕是占不了便宜。”铜豌豆趁机求告。
“这个禁制只有师傅能解,我俩也毫无办法。实在是爱莫能助。”
怀袖有心要杀一杀铜豌豆的威风。免得他一路上总是捣蛋,莫这禁制不能解,就算能解她也会故意推托。
铜豌豆呆了一呆,硬着头皮道:“那只好碰碰运气了。”
铜豌豆引着两个同伴大步朝着车队走去,仙车中的人有所警觉,江钟和狄千钧带着几个护卫推开车门跳将下来,排开阵势,心戒备。
“来人止步,敢问有何见教?”
狄千钧喝住铜豌豆,朗声问道。他早现仙娘宗的人聚在一起鬼鬼祟祟朝这边观望。对付深通左道之术的鬼蜮客他力有未逮。但这干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能为,狄千钧原本对鬼蜮客的话将信将疑,及到仙娘宗自己露出马脚,顿时心头大放,吩咐众护卫严密守卫。
铜豌豆和两个同伴递了一个眼色,大喝一声,不由分地朝仙车冲去。
三人功力受制,想从江家夺取仙车,无异于痴人梦。但怀袖夫妇奉命送他们到罗斛国易形,肯定不会任由他们死在半道。
三人和江家护卫一交上手。怀袖和云总管自然不敢坐视不理。
三人打定主意,拼着皮肉受苦横冲直撞。狄千钧怔了一怔,连忙招呼护卫拦截。
铜豌豆三个可是江洋大盗,虽然功力受制。却也身手不凡,而且皮糙肉厚,十分抗揍。
双方一接上仗,登时拳来脚往,招招到肉。三人以寡敌众,终究吃亏一些。冲不数步,便被众护卫一拥而上,拽腿抱腰,掀翻在地,扭打作一团。
狄千钧眉头大皱,这三人虽本领粗疏,但那边还有十多个同伴,恐怕不易对付。
怀袖眼见铜豌豆三个纷纷失手,不由大感错愕,“从龙,咱们过去看看。”
云从龙微一头,两人提起长剑疾步赶去,走不数步,眼前黑影一闪,现出一个身披玄氅的矮子,鬼蜮客横着鬼头杖诡秘一笑,“两位师姐,哪里去?”
他躲在暗处一直注意仙娘宗的动向,原本打算让他们过去便是,谁知终究起了冲突,不得不现身拦阻。
“鬼蜮子,你怎么在这儿?”
怀袖打量了鬼蜮客一眼,他们都是魔道中人,在枉死城中相互知名,井水不犯河水,鬼蜮客是鬼蜮宗宗主的独子,也是个贪花好色的主儿。仙娘宗找打算将他捉住阉了,碍于鬼蜮宗的势力一直不得其便。
“仙娘宗的师姐请了。”鬼蜮客咕咕笑道:“不瞒两位,那边是鬼某的娘子和老丈人,还望师姐高抬贵手,不要跟我们为难。免得影响两家的交情,宗主面上须不好看。”
“你的娘子?”怀袖咯咯一笑,漫声道:“素闻鬼蜮宗少宗主风*流倜傥,是个拈花惹草的好手,你何时娶了娘子,不嫌妨碍你偷香窃玉的好事吗?”
怀袖肤色白晳,容貌甚美,纵然穿了一身道袍也难掩婀娜的身段,鬼蜮客看得眼神一直,咽了口唾沫,嘿然道:“久闻仙娘宗的姐妹个个都如花似玉,不知师姐怎么称呼呢?魔道中人,理当同气连枝,咱们两家正该多亲近才是。”
怀袖轻哼一声,岔口道:“我不和你在此饶舌,我听这狮子林边有一桩买卖,雇主出了五百万,所谓见者有份,少宗主,你可不能独吞呀。”
“师姐哪里话。的确是我丈人一家。我还要护送他们到磐石城去呢?不信我叫我丈人和娘子过来和你相见。”
鬼蜮客也是个爱财如命的主儿,像江水心这样既有钱又美貌的姐打着灯笼都找不来,他一番劳苦好不容易取得江老爷的肯,怎肯让怀袖平白分去一半。
“大师姐,快来救我。”
话间,铜豌豆三个已经被江家护卫生擒活捉,用麻绳缚紧了按倒在地。
怀袖扭头瞄了一眼,冷笑道:“好啊,我不过让人过去讨碗水喝,你家的护卫真是好威风呀,这就拿了我仙娘宗弟子,这比账可该怎么算呢?”
“这事的确是下人鲁莽。我这就让他们给三位师弟解去绑缚,低头赔罪。”
鬼蜮客知道仙娘宗的底细,那三个粗劣汉子不会是仙娘宗的重要角色,多是些外门弟子。
他身影一闪,落到狄千钧身边,扳着脸道:“狄统领,你是怎么搞的。这几位可是仙娘宗的弟子,还不快给他们松绑。”
狄千钧微吃一惊,他行走江湖对仙娘宗的名头也略知一二。只是彼此相隔甚远,听不到怀袖等人的谈话。更不知他们的来历。
“快,给几位大爷解开绑绳。”
铜豌豆三个一看江家护卫要来解绑,登时满地打滚,叫苦连天。
“哎哟,老子的骨头要断了,疼死我了。”
“童大哥,我五脏六腑都碎了,咳咳……”
“我的羊癫疯要犯了……”
三人都是久经江湖的盗贼,满肚子坏水,哪里是杨家护卫对付的了的。铜豌豆叫开头,滚刀肉和猫见腥心领神会,一个捂着肚子连声咳嗽,好像连心肺都要吐出来。一个浑身抖,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看起来随时要死的样子。
怀袖走上前来,啧啧连声,“我三个师弟身体一向强健,你们下手忒重了些,这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姥姥交待呢?”
鬼蜮客微微冷笑,三人虽然做足了戏,自然瞒不过明眼人。不过江家护卫打人是实,既然难以揭开三人的伪装,总是难脱干系。
江钟眼见情势不妙,连忙跑到巨象车旁边搀了江老爷出来,江水心在车里躲得烦闷,登时见猎心喜,跟出来看看热闹。
鬼蜮客望见江水心,顿时喜形于色,身形一扭,带起一股阴风,迎上前去,满面讨好的道:“娘子,你可出来了。在仙车里呆着不怎么舒服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