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轻舞知道明钦冲融和平,颇有几分侠义情怀,很容易受人利用。她自动负起监察之责,将有意靠近他的女子都极力摧挫一番,免得她们得寸近尺,肆无忌惮。
不过晏轻舞看的甚准,花鬟和弥的确是个大麻烦,眼看她俩负屈而去,明钦尽管有些于心不忍,却也如释重负。
“来,尝一尝我的鲜茶。”
晏轻舞笑眯眯的斟了一杯,推到明钦跟前,摆手道:“溪儿,你也来坐。这两天可辛苦你了。”
芈溪羽扇轻摇,眸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移,唇角噙着一丝笑意,似乎大感有趣。听到晏轻舞的招呼,才俏生生地在她对面落坐,叹息道:“轻舞姐对钦之真是没有话。连我都有些嫉妒了呢?”
晏轻舞瞪了明钦一眼,悻悻地道:“可恨有些人就是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明钦刚刚端起茶杯,闻言赶忙推到芈溪跟前,“溪姐,请用茶。独木难支大厦,师姐身边,还需要溪姐费心襄助。”
芈溪和晏轻舞感情亲厚,若非她鼎力相助,晏轻舞一己之力也不足以和姜琳姐妹分庭相礼。在晏轻舞没遇见明钦以前,芈溪毫无疑问是她的知心腻友,现在么,两人可是无分轩轾,但晏轻舞对她的信任却是明钦都比不了的。
明钦心知此理,芈溪在晏轻舞耳边一句话比他十句都要管用,这个风姿恬然的妮子可是开罪不得的。
“不劳关照。你让轻舞少生一些气,我也跟着省一心。”
芈溪瞄着晏轻舞眨着眼眸笑道:“轻舞姐亲手斟得茶,我可是无福消受。你看她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在心里骂我多事呢?”
“一杯茶水而已,哪来那么多闲话。我这里还有一壶呢?这花鬟倒是一个泡茶的好手,留下来当个使唤丫头也不错,是吧?”
晏轻舞把玩着茶杯,似笑非笑的瞄了明钦一眼。
明钦只管低头吃茶,晏轻舞话中有话。最好就是装聋作哑,不接她的话茬。
窗外夕阳西下,暮色将至。楼中多了几分清凉,香茶入腹。更觉得神清气爽,颓靡尽去。
忽听得楼外传来砰砰枪响,夹杂着一些惶急惨叫的声音,似乎战斗甚是激烈。
“出去看看吧,我看你在这里也坐不住。”
花鬟姐妹离去未久。极可能遇到危险。晏轻舞见明钦眉心略紧,露出倾听之色。心知他对那双姐妹颇有情份,万一有甚差池,这黑锅还得她来背。
“师姐和溪儿稍待。我去去就回。”
明钦虽然没有办法帮花鬟姐妹杀回东原城,赶走森江,也不忍心看她俩落入罗网,玉殒香消。
听得外面枪声急骤,明钦展动身法,大鸟一般掠过围墙,落到院外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榕树上。
聚起目力往四面张望。只见暮色沉沉中,花鬟姐妹带领一干人手隐蔽在树间的茂草中。
敌人则在二三十步以外缓缓推进,四面包抄,形成合围之势。人影幢幢,估摸有二三百人,个个都挟着长枪短铳,强弱悬殊,结局不问可知。
花鬟姐妹躲藏在长草中,身边的人稍一露头,就有灵籽四面八方打来。这会儿功夫已经死伤过半。
花鬟是狼牙洞有名的神枪手,两手各持一把灵铳,弹无虚,抽冷子撂倒数人。才让敌人心怀忌惮,不断调整阵形。
杨弥心翼翼伏到花鬟身边,声道:“姐,咱们是不是被出卖了,杨德那狗贼怎么会知道咱们的行踪。”
“难。”花鬟叹了口气,她是从洛峻武那里得到的消息。洛峻武自从杨德反叛之后,一直潜伏在城里等待时机,可惜杨家援兵久久不至,他也是有心无力。事隔多日,花鬟也不知道洛峻武是不是行藏败露,被杨德拿住逼问出她的动向。
“姐,他们有好多人,咱们是打不过的。不如突围到竹楼,请钦之哥哥帮忙。他本领大,一定有办法救咱们的。”
杨弥对明钦还是充满信任,提起他不由眸光亮,菱角般的娇唇微微上扬。
“闭嘴。”花鬟俏脸微沉,柔挺的胸脯起伏不定,显是郁怒未消。过了半晌才柔弱的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去吧,我来掩护你。”
“姐姐你跟我一起走。”杨弥精致的脸上露出惶惧之色,抱着花鬟的手臂不肯松手。
“弥,你要听话。”花鬟抚着她的脸蛋柔声道:“只要明公子肯留下你,日后必可见到爸爸和姑姑。姐姐不在身边,你要懂事乖巧一些,除了明公子不要胡乱相信人。”
“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跟姐姐死在一起。”
杨弥听出花鬟有诀别之意,眼眶微红,粉泪像断线珠子似的滑落下来。
“别傻话。你的日子还长着呢?杨德人马众多,我不去冲杀一番,你没有机会逃出去。等姐姐突围出去,就去竹楼寻你。懂吗?”
花鬟帮她拭去脸上的泪花,温柔的笑了笑。她自忖以寡击众,此行绝无幸理。再者她负气从竹楼中奔出,对明钦怨气很重,无颜再跟他相见。
“姐姐你不要死,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杨弥伏在花鬟香肩上,拽着她的胳膊依依难舍,泪如涌泉将衣裳浸湿了老大一片。
“弥,坚强一些。你是我花鬟的妹妹,不要总是哭哭啼啼的。”
生死关头,花鬟不觉放下心事,长吁了口气,明眸中露出强毅之色,修长的玉指紧了紧手上的灵铳。
这时,一个得意的声音籍着‘狮吼筒’透射而出,“花鬟,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缴械投降,德叔看在咱们相识多年的情分,可以在森江世子面前求个情,放你们一条活路。倘若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你俩可要想清楚了。”
“姐,是杨德。”
杨弥听到杨德的劝降声。连忙拭去啼痕,扯了扯花鬟的衣角。
“杨德,狗贼——”
花鬟怒愤填膺,对于吃里扒外、出卖故主的杨德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耳朵微动,抬头朝着‘狮吼筒’的方位砰砰放了两枪。
数十步外响起一声张皇的惨叫,黑暗中也不知打中了哪里。不等花鬟稍事喘息,强劲的灵籽从四面八方落雨一般降落下来,显然杨德早有准备。趁着花鬟暴露了行藏,盯紧了她的位置一轮疾射。
千钧一之际,花鬟将杨弥按倒在草丛中。杨弥头脑一懵,娇柔的身躯微微颤,过了片刻,枪声渐渐疏落下来,杨弥拱了拱身子,忽听的花鬟闷哼一声,忙道:“姐,你受伤了。”
“不碍事。擦破皮。……来,跟着姐。”
这顿功夫,花鬟身边的人已经打的七零八落,四处溃散。花鬟辨认了一下方向,扯住弥在长草间猫着腰快退避。
不妨杨德张狂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森江世子有令,只抓杨家亲属,胁从勿论。杨家气数已尽,你劝你们迷途知返,不要再给杨家卖命。若能绑了花鬟和弥献降。德爷我赏他十万花红。”
明钦躲在榕桐上极目搜寻,居然找不出杨德的藏身之处。此人和森江暗通款曲,时间不短,直到图穷匕现。杨家兄妹才大梦初醒,显见是个老奸巨滑之辈。露在外面的狮吼筒只是个幌子,花鬟激于义愤,未能详察,险些着了道儿。
“德爷,请高抬贵手。我们投降。”
茂草中人头涌动,站起两个浑身血污的粗朴汉子。花鬟姐妹闻声回望了一眼,杨弥气愤的道:“是大桩和二牛,他们怎么能这样?”
花鬟苦笑道:“人各有志。随他们去吧。”
大桩和二牛是杨家的护卫,保护杨弥到狼牙洞玩耍的。
杨德自然认得二人,大喜道:“好,好。你俩将花鬟和弥给我抓来,德爷给你们十万块,保你俩富贵平安,绝不食言。其他狼牙洞的兄弟,只要改邪归正,效忠德爷和森江世子,我可是一视同仁,欢迎之至。”
大桩和二牛算是身手不错的,狼牙洞的人一接火就四散奔逃,毫无斗志,所以死伤极多,即便还能喘气也已是奄奄一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大桩和二牛互视一眼,摇摇晃晃的往敌阵走去,嘿然笑道:“花鬟姐是何等本事,我俩绑一块也是她的对手。那十块花红怕是我们没命要了,只盼德爷能给条活路,让我们能回乡下种田。”
杨德微感失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反悔,哈哈笑道:“两位兄弟放心。你俩弃暗投明,日后德爷必有重用。去,搜搜他们身上有没有枪铳,给我带过来。”
杨德一声令下,便有四五个私兵端着长枪围上前去。
两人忽然放声大笑,各自从衣摆下面翻出两只石榴大的铁球,大桩出一声霹雳似地震喝,“狗崽子们,瞎了你们的狗眼,不知道老子是天立地的好汉。这狼牙洞的麻雷子,让你们开开眼界。”
着拉开根蒂上的丝线,只听得轰隆隆一响,几颗填充满灵石的麻雷子轰然炸响,霎时间,土石崩飞,火光冲天,十步之内尽皆被烈火吞噬,两人顷刻间粉身碎骨,惟余一腔忠直之气横亘于天地之间。
狼牙洞雷家多以火炮为名,也不是毫无来历。据雷家先祖也是从大摩国迁徙而来,善于调制火药,造作各式威力巨大的雷器。
可惜雷家执掌狼牙洞之后,不愿再重操就业,尽管还有一些古方,在使用上却不甚灵便。以至于大桩和二牛要亲身引爆麻雷子,和敌手同归于尽。
“大桩、二牛,为什么会这样?”
杨弥未料到情势急转而下,亲眼目睹两人玉石俱焚的惨烈情状,粉泪止不住夺眶而出,直哭得涕泪纵横,泣不成声。
“快走。”
花鬟到底要坚韧许多,这会儿还能审时度势,麻雷子炸开,对杨德的人马产生了不的冲击,上前搜身的更是当场毙命。遍地的野火焚烧给敌众的追击造成了一些阻力。但杨德早就布开阵势,四面围定,通往竹楼的方向也有不少杨家私兵严阵以待。
“别让花鬟跑了,给我抓住她。”
杨德被大桩、二牛摆了一道,不但扔下十几条人命,兼且颜面大伤,他尽管隐藏在阵形当中,也闹了个灰头土脸。登时老羞成怒,气急败坏的嘶声吼叫。
东原城中没有人比他更加关心杨家人的下落。只要杨贯一、杨再思和花鬟、弥等人一日不遭擒,他就永远寝食不安,难以坐稳杨家家主、东原城主的位置。
明钦原本想来一个擒贼擒王,抓住杨德永绝后患,奈何此人甚是刁滑,和身边的护卫穿的是一样的装束,颇难分别。而花鬟和弥向着竹楼的方向突围,敌众灵籽齐射,火力猛恶,花鬟肩头中了一枪,使不了双枪,又要护着弥,左冲右突,形若困兽,已经是强弩之末。
弥虽懂一些拳脚功夫,也能持铳杀人。但她到底没有经历过这般恶劣的战阵,心头一慌,只顾着乱打一通,不一会儿就打光了灵籽,面对滚滚而来的强敌只能干瞪眼。
“宝塔锻魂——”
明钦观察许久,心中已有算计,一出手就如晴天霹雳,石破天惊。变幻出凤凰金翅从榕树上跃起,神念转动,掌心紫气旋绕,赫然现出一尊琉璃宝塔。
“起——”
明钦心随意动,宝塔迎风大长,足有数十丈高下,巍峨独出,轰隆一声压落下来,撞到敌阵之中,如击蝼蚁一般。
明钦祭出锻魂塔截断身后的追兵,双翅鼓荡,横掠数十步,掌心金光暴涨,召出光芒照眼的雷武瓮金椎。
瓮金椎是太古十三件神兵之一,海皇玄武所炼。坚逾金铁,挥动起来有雷霆万钧之势。
后世讹作擂鼓,虽是昧于玄武心传的来历。但擂鼓两字也稍能体现其气挟风雷的声势。
椎又作锤,是十八般兵器之一,相传世间有八大锤,分金、银、铜、铁,常为名将携持,摧锋陷阵,咆哮沙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