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泼汉一见同伴赶了过来,顿时胆气一壮,探手从衣摆底下掏出一把乌油油的灵铳,遥指着谭凝紫脸色狰狞的骂道:“臭丫头,不想活了是不是?快放开殷记室。”
谭凝紫娥眉微凝,这种灵铳长不盈尺,枪管有手指粗细,两人相隔不足五步,一旦扣动机括,只怕很难全身而退。
“紫儿,放开他吧。”
穆清绝望见尤判官正从幽都城里出来,无意跟他们纠缠。随手将仙篆丢还给殷天良。
谭凝紫撤开一步,松开挤紧的门扇。
殷天良揉着疼痛的脖颈,拾起仙篆悻悻的走回支泼汉身边。
“三叔,这两个女匪竟敢挟持朝廷命官,我怀疑她们是敌对势力派来的奸细。是否应该抓起来慢慢审问。”
支泼汉不愿善罢干休,嘴上询问着富态老者,一双眼珠尽在两女身上打转。心:让你俩落到老子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富态老者和玉枢阁主同车共乘,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物。他是魅木楼大学士支擎天的兄弟,大名支撼天,现居幽都城天字营监军一职。
幽都城驻扎着四营兵马,分别是天、地、玄、黄。他的位次比十二楼中的殿主可能还要稍高一些。
支撼天对穆、谭两女的所为大感不满,头道:“这两人确实形迹可疑,需得好好查证查证。”
支泼汉喜动颜色,端着枪管喳喳呼呼的道:“你俩给我老实,背过身去,快。”着从腰间解下一副铁铐,气势汹汹的逼了上去。
这时,锦衣貂帽的男子已经迎面走到支判官身前,春风满面的道:“明珠,我想约你吃个便饭,你该不会再借故推脱了吧。”
尤明珠浅浅一笑,歉然道:“不好意思。竺阁主。我刚好有些事情。”
“是么?”
竺仕远笑容微僵,目光中露出怀疑的神色。
竺仕远就是竺仕蘩的兄长,位居空雷楼玉枢阁主,兼且年富力强。前途不可限量。
他和尤明珠早年曾有过一段感情,因为家族的战略需要娶了另一个才貌平常的女郎。不久,尤明珠就嫁给穆坤乾的堂侄穆世英。
尤明珠的父亲是魍水楼大学士尤望溪,这位尤楼主膝下没有子嗣,却连续生了五个女儿。一个个花容月貌,卓有才具。招赘的女婿都是侯门俊杰,也能在十二楼中占据一席之地,声名不坠。
可是豪贵之家难免有些邀宠攀比,尤明珠嫁给穆世英多少有些负气的意思。婚后性情不甚投契,生下穆穆之后尤明珠就搬到幽都城居住,夫妻之间聚少离多。
穆世英木讷寡言,虽是穆坤乾的堂侄,感情却不是很好。多年来一直在缉察司当一个缉察长。使得尤明珠在娘家面上无光,不免有些飞短流长从中挑唆。
也是‘人算不如天算’。竺仕远当年选择了一个门第极高的人家。不料过不数年,岳父病逝,岳家就随之没落了。反而尤家因为几个女儿都嫁得显贵,尤望溪顺风顺水直升到一楼之主。
最近竺仕远听尤明珠跟丈夫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不禁勾起往日回忆,想要跟尤明珠重温旧梦。
支家和尤家同为摩夷四柱,关系非常亲密。支家刚好相反,支擎天兄弟数人,子息众多,只是可能因为机缘未到。两家也未能结为姻好。
竺家作为七曜府中的新贵,可是支家极力结交的对象。支撼天又在幽都城任职,颇能起到一些牵线搭桥的作用,给竺仕远提供方便。
竺仕远听尤明珠一口回绝。心头暗生不快,强笑道:“明珠,咱们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难得回玉京一趟,怎么这情面都不给。”
“我真有朋友等着呢?”
尤明珠远远望见穆清绝,紧了紧衣领往外走去。她不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但在幽都城供职多年,到底不是憨愚之辈。竺仕远的心思自能猜出一二,他是极有可能接替穆坤乾成为魇月楼大学士,七曜辅的人。改嫁于他不但能得到极大荣宠,更能稳固尤家的地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家里的人得知竺仕远回心转意,明里暗里不知提过多少。她只要稍微虚荣一,就可以坦然接受这桩迟来的婚姻,而且不需要对丈夫太过歉疚。因为她已经在那个不求上进的男人身上虚耗了太多的青春。
支泼汉浑然不知道尤明珠和竺仕远向着这方走来,举着枪管凶神恶煞的逼了上去,忿忿地道:“看什么看,我让你背过去听到没有。”
穆、谭两女虽然忌惮灵铳的威力,看得出来支泼汉修为不高,即便端着灵铳也够不成多大威胁。想要制服他只是缺少一个适当的契机罢了。
明钦心知其意,忽然在神念中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支泼汉唬了一跳,喝问道:“谁?谁在话。”
明钦哈哈笑道:“蠢货,连我森罗殿主都不知道吗?我要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来了我的酆都城还不自知,你是不是死有余辜。”
“胡八道。”支泼汉怒道:“你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有本事滚出来,看我不把你打成筛子。”
明钦哂笑道:“世人寿命都由我掌控,我让你死,你活不了。让他谁活,死也不成。你今天合该命归黄泉,不信你扳动机括试试,不管你朝谁开枪,最后都会炸的自个脑袋开花。”
“放屁。”
支泼汉端着灵铳在穆、谭两女身上来回乱瞄,明钦的话像一片阴翳笼在心头,这也是坏事做多难免疑神疑鬼,扣了扣机括怎么都不敢拨下去。
支撼天也觉得脖颈上凉飕飕的,目力所及实在看不出明钦藏在什么地方。
“开枪呀。”
明钦讥嘲道:“你这条仗势欺人的恶犬,你往城门上看一看,是不是酆都城三个字?”
明钦颇通神魂修行,话时暗暗运用金刚法相,声音涵混悠远透着一种震慑神魂的力量。
支泼汉心生惊悸,脑门上显出密布的细汗,忍不住扭头往城门上望去。只见城墙上果有三个石刻大字,写的是——幽都城。
一怔神间,便觉得有些不对。穆、谭两女早使开云梭玉步,疾捷如风。谭凝紫铮然一声。拔出金错刀,刀芒劲截流泻,又快又准。
支泼汉急切间方欲扣动机括,谭凝紫一刀斩过,握着灵铳的手臂顿时齐腕斩断。支泼汉呆了一呆,刀法之快竟然来不及感觉疼痛。
同一时间,穆清绝一个虚晃转到支泼汉背后,脚尖在骨节上飞踢两记,咯嚓声中腿骨凭空断裂,半截身子跌撞下来,抱着断臂痛叫着昏死过去。
“你们……你们……”
支撼天大惊失色,支泼汉尽管不是支家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跟在身边做司车多年颇是个得力的手下。他为了表示忠诚,甚至改作支姓。堪称是奴辈学习的楷模。
支撼天万没想到这两个娇滴滴的女郎如此霸道,顷刻间便将一个气焰万丈的家奴打的臂断肢折,只剩下半截。
穆清绝冷冷盯了支撼天一眼,唬的他心头一紧,色厉内荏地道:“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幽都城的监军,千万别乱来。”
“你算什么狗东西,纵容恶奴,欺压良善。”
谭凝紫抢上一步,金错刀盘旋如飞。只见得刀气纵横,刀光闪烁,片刻间砍出五六十刀,把个支撼天的毛、衣衫削的千疮百孔、丑态百出。
明钦拊掌笑道:“谭师姐真是好刀法。监军大人你可以拿个破碗去玉京城沿街乞讨了。”
支撼天惊的遍体生寒,浑身瑟瑟抖,一股臭气渐渐从裤管里飘荡出来,两女闻声都闪身而退,掩着口鼻大有嫌恶之色。
“清绝,快住手。”
尤明珠望见穆清绝两个伤了支泼汉。又要朝着支撼天动手,慌忙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奔近一看,支撼天本就稀疏的头被削的斑斑驳驳,滑稽可笑,眉毛胡须都少了半边,一身严整的锦袍更是七零八落,浑浑噩噩的呆立不动,鼻涕涎唾垂的老长,似乎已经吓傻了。
竺仕远随后跟来,一看情势不妙,慌忙拿出灵犀佩呼唤人手。
“清绝,这是天字营的支监军,你怎么如此戏侮他。还把他的司车打伤了。”
尤明珠看的啼笑皆非,她和穆清绝接触不多,不过因为穆穆的关系会时常通信了解一下女儿的情况。
穆清绝自是天河界宗派的掌门人,可是玉京城毕竟是一个秩序严密的地方,这般不留情面的去打击一个五城监军,即便是穆坤乾也不敢如此轻率吧。
穆清绝轻哼道:“你没见他指使恶奴拿枪指着我吗?若非我和紫儿有些本事,出乖丢丑的就是我们了。紫儿的出手还是轻的,换作我的话,免不了断去他的手脚。希望他往后洗心革面,安分守己。倘若再撞到我的手里,清绝就不会这么轻描淡写了。”
“你这副性情,真是让人叹服。”
尤明珠微微苦笑。事情既然生了,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尤明珠只是想提醒她立身处事心谨慎一些,下不为例。听了她的话,突然觉穆清绝的处事态度未必就没有可取之处。
可能是长年散处山野的关系,行事没有那么多的瞻顾盘算,不像她和穆世英性情不合又不能断然离弃,对竺仕远和其他男子不敢稍越雷池,讨厌尤家的逢迎攀比却深陷其中,到头来也不知道何者是内心真实的渴求。反而不如穆清绝磊落行事来得自在快乐。
何况穆坤乾毕竟是七曜辅,魇月楼大学士。支撼天理屈在先,只怕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堂嫂,走吧。我有要紧事要跟你商量呢?”
穆清绝眼见竺仕远拿着灵犀佩不停催促,等他帮手到来,深恐不好脱身。唤上尤明珠就要开溜。
尤明珠了头,跟着一起上了银貂车。竺仕远看出她们彼此认识,心知尤明珠约了朋友的话不是搪塞也不便上前阻拦。免得日后传出话柄,他当面放跑了打伤支撼天的凶手。
穆清绝和尤明珠坐到前排,谭凝紫只好去后面找位置。
明钦忽尔用神念操控住穆清绝的身体,朝谭凝紫伸手道:“刀子借我用一用。”
尤明珠骇了一跳,不明白穆清绝为何突然变成男子的话音。
穆清绝碍于尤明珠坐在旁边,不好开口问。谭凝紫不明就里,不过她对明钦颇为信任,依言将金错刀递了给他。
明钦接过宝刃,等到银貂车驶到停着的鲲鹏车旁的时候,伸手推开车窗,刀锋贯注灵力,在鲲鹏车的铁甲上横七竖八的连劈数刀,金错刀本就是天女门掌门令信,锋利异常,明钦附以真劲劈砍起来简直如同摧枯拉朽一般。
身后传来竺仕远和殷天良大声惊叫,明钦一番施为,早将一驾气势昂扬的鲲鹏车斩的甲残门破,惨不忍睹。
尤、谭两女愕然不已。穆清绝忍不住骂道:“坏子,你疯了吗?好好的砍他作甚?”
明钦笑道:“反正人都打了,还在乎一驾车吗?这仙车毫无伤的放着,一会儿他们追上来怎么办?岂不是耽误了咱们的正事。”
“也罢。”穆清绝微哂道:“反正我也早看这驾破车不顺眼。”
尤明珠大感无语,比较起来还是更关心那个不知谁何的男子。岔口道:“清绝,你在跟谁话呢?”
明钦抢着道:“只有我自己呀,难道你没有听过修行界有一种腹语。”
穆清绝闻言便抿嘴一笑,任他胡诌下去,省去她一番唇舌解释。
“是么?”
仙界奇人异士众多,尤明珠身在公门,当然见过不少。
通常的腹语并不是真的肚腹会话,只是通过锻炼话时口唇不动罢了。
“这位姑娘是……?”
尤明珠见谭凝紫姿容不俗,暗暗揣测她的身份。
穆清绝接口道:“她是我的大弟子谭凝紫。也是受降城主谭定远的千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