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纪,见事却也机敏。”
林舒和明钦递个眼色,这马车由冷如心驾着,四周又有黑山兄弟监视。虽帏幔都是绒毯所制,也须提防隔墙有耳。
明钦心领神会,起身坐到林舒身边。
林舒粉颊微烫,不自然的环抱双臂,眼角余光瞄见明钦身上绑着的鬼索,心知他做不出什么唐突的举动,心头稍安,禁不住嗤笑出声。
“怎么了?”明钦怔了一怔,疑惑不解的问。
林舒摇了摇头,岔口道:“你到底让我帮什么忙呢?……嗯,倘若力所能及的话,我可以勉力一试。”
“你等一下。”
明钦定了定神,潜运道息将腹中的比目玉呵到口中,拿到掌心一看,经过这些日子的体气濡染,玉佩变得通体赤红,光彩变幻,甚是瑰美。
“你怎么将玉佩藏到肚子里?”林舒见他举动古怪,不由大感好奇。
明钦简单地道:“这块玉佩是我的一件法宝,能够调融内息,滋养肉身。我身上这条鬼索是阴魂怨气所化,要想破去需得调动两仪生生之力。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哺养一下。”
“怎么做?是把玉佩放在身上吗?”林舒疑惑的道。
“对。”明钦料知她不懂术法,这个问题不仔细,直截了当的道:“你把玉佩藏到衣服里,它会慑取你身上的纯阴体气,当然这对你不会有什么害处,等到变成碧色就可以了。”
这其实就是他从比目玉上获得的两仪之气的法门,这门功法实质是一种阴阳双*修之术,可以调和男女不同的体气推衍出生生之力。
林舒轻哦了一声,心想还不算让人太过难堪,就答应下来。接过比目玉觉得微微烫透着一股暖融之意,蹙眉道:“这该放到哪里呢?连条绳线都没有。是不是得像你一样放到肚子里?”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保证还能吐出来。”明钦老实道。
“那还是放身上吧。”
林舒瞅着玉佩上面挺干净的,微微侧转身子拉开衣襟在胸前窸窸窣窣忙活一阵。红着脸道:“可以了。”
明钦了头,三人听着车轮的辘辘声,不觉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林舒觉得身上渐渐变得燥热。掏出手帕不时揩拭额头的细汗。车里的帏幔虽是厚实,外间毕竟是冰天雪地,气候寒冷,两女穿的夹袄差足御寒而已,这时竟然香汗涔涔。口干舌燥,林舒察觉到不对劲,疑惑道:“钦之,你这玉佩是不是有古怪,我觉得好热。”
明钦干咳一声,尴尬的道:“可能你放的地方还是不太好,最好放到阴气最重的地方。”
“哪里……阴气最重?”林舒昏昏沉沉的问。
林沫神思清醒,心念转动羞的娇啐一声,推攘着林舒道:“姐,你快把那鬼东西取出来还给他。这家伙变着法耍你呢,定然没安好心。”
林舒似乎也明白了一些,松开衣领将比玉目拿了出来,这片刻功夫,赤红的颜色果然淡了几分,隐隐透出一层暗绿色的光泽。
明钦叹了口气,无奈道:“要是不愿意,就还给我吧。”
林舒攥着玉佩凝眉不语,她原先也是个仙道之家,只因得罪了一个长辈。被废去修行,强配给归三奇这么个丑怪的男子。虽遭坎坷,毕竟眼力还在,玉佩放在身上虽有种种不适。血脉中反而有一股勃勃生机,似乎某种沉睡的力量觉醒过来。
“沫儿,我觉这玉佩不是凡品,似乎能唤起体内的真气,你放在身上感受一下,我先试着调整道息看看。”
“姐姐你是不是热糊涂了。咱们可是被褪去鳞片,再也不能修行了的。”
林沫认真的看着姐姐,对她的法深感难以置信。
“沫儿,你听我的。”林舒正色道:“这或许真是个机会。”着不由分的将比目玉交给林沫,阖上美目潜运道息。
“好吧。”
林沫见姐姐如此郑重其事,不忍拂逆她的意思,背对着明钦将玉佩贴到衣襟里。
“原来这姐妹两个真的是修行之人。”
明钦性情颖悟,听了姐妹俩这番话,隐隐猜出她们定有不同寻常的遭遇。
两女无心搭理明钦,明钦也希望从她们身上慑取些纯阴体气,一声不吭的守在旁边。
过了一会儿,林沫果然也脸红气促起来,有了林舒的前车之鉴,她倒没有大惊怪,而是学着林舒那样调转道息。
稍时,林舒悄然睁开美目,眼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果然是件宝贝。”
明钦心头暗笑,这可是月老的法宝,远非后世道流可比。
起月老的地位,洪荒时代虽在四象天尊之下,隐隐却还在八大神族之上。
当初盘古物化,两只眼睛化作一日一月。眼睛又分瞳仁和眼白,所以实际变化的是一双男女。日精就是东皇太一和羲和,月精就是月老和嫦曦。
后世常常争论混沌之初何者为先,有盘古,有道祖。因而莫衷一是,闻者生疑。话太初天地混沌如鸡子,鸡子就分蛋青和蛋黄,蛋黄为盘古神王、蛋青为太元玉女,可见两圣本就是一体双生的。
对月老有明确记载的年代最早的记录,应该是封神之战中,促成洪锦和龙吉公主的婚事。当时天庭八部三百六十五位正神都还没有列身天宫,显而易见月老是一位来头甚大的古神。
林沫调息了一会儿,也觉得气血浮动、烦躁不安。喘息道:“姐姐,我支持不住了。感觉快要烧死了。”
林舒啮着粉唇,光洁的脸庞娇艳欲滴,贴到林沫耳边声了一句。
“不……太羞人了。”林沫轻吟一声,螓埋到林舒胸口不敢稍抬。
林舒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沫儿,你的底子比我强,悟性也比我好,姐姐能不能恢复修行没什么要紧,你一定要想方设法好起来。将来才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林沫娇躯微颤,仰起俏脸眸中露出坚定的神色,嗯了一声,“姐姐。我听你的。”
林舒眼目一转,从座位上扯过一件裘袍,笑吟吟盖到明钦头上,柔声道:“钦之弟弟,你乖乖转过身去不许乱看。姐姐要和沫儿调整道息,呆会儿玉佩变色了就帮你解开绑缚。”
明钦哦了一声,任她摆布,轻笑道:“原来你们姐妹也是个修道的人。”
林舒轻叹一声,楚楚可怜的道:“来话长,我和沫儿遭人陷害,都是身世不幸的人。将来再跟你细。你帮我们好好守着,别让外面的坏蛋突然闯进来,大恩大德姐姐会记你一辈子的。”
她本就生得美艳无双,这时有心讨好。软语款款,香泽微闻,纵然没什么实质上的接触,也不免心旌摇荡,食指大动。
林舒言语稳住明钦,返回林沫身边,拿条毛毯遮到她膝盖上,声道:“把那东西放进去,我帮你行功。”
林沫羞涩难当,在林舒的催促下勉强依着她的指施为起来。
…………
镐京原是西周的国都。久经岁月早已废毁。古城西北有一片水池,就是滈池。池水经由滈水流进渭河。
滈池君先前也是周室所封,岁时祭祀,护佑京都风调雨顺。及至秦亡周室。最后一香火至此断绝。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帝王好尚不同,仙家的格局也会受其影响。
人神受凡间香火,如果不能通灵显圣,取信于民,或者托梦邀爵。求宠于君,这日子就很难过。毕竟天庭的俸禄也很有限,如若要吃穿用度,大讲排场,很容易入不敷出。
况且滈池君这么一个低等水神,周室日渐衰弱,他的地位也跟着一步一步下降,但这位水神是个念旧的人,可能修行太久,通了人性,沾濡了伯夷、叔齐一流的志节。到强秦代周,他不肯趋炎附势,讨好新君,就让天庭收不上香火钱,主管天师非常恼怒,天数改易,哪由得你一个水神螳臂挡车,当即出诏旨责令他限期收取香火钱若干,否则就要革职查办。
也是他时命不齐,华山君素常知道他女儿生得国色天香,于是有求娶之意。谁知这位姐早就心有所属,滈池君又一向看不上华山君的为人,因而回绝了他。华山君怀恨在心,教唆滈池君身边的人告他侮慢诏旨,暗地里有很多不轨的言行。
华山君又火上烧油参了他一本,滈池君负气强项,不听管束。
这样一来滈池君的水神也做到头了,这个位置倒落到他堂弟身上。
黑山兄弟都懂些妖法,平时不欲骇人听闻,轻易不敢在人前施展,这次谋取困龙丘的财宝,可谓是兵贵神,到了荒僻无人的地段,五人一起努力作起妖法来,登时狂风飒飒,浓烟滚滚,连马带车都卷到黑烟里,飘飘忽忽行的极快。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总算到滈池边上。此间水波如蓝,白雪皑皑,颇是个佳美的去处。
黑山兄弟喘着粗气收了妖风,这一番施为也累的够呛。聚到一起呼呼喘气,顺便部署下面的行动。
胡万山摸着肚皮道:“冷老弟,咱们兄弟在山林里走动惯了,这水底的功夫着实有些不太擅长。况且水府之中,虾兵蟹将想必很多,拿不住滈池君也便罢了,若是闹得损兵折将可是大大划不来。”
冷如心扫了五人一眼,见他们蔫头耷脑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想必是看着河水心头怵怕,心知胡万山所言不虚,头道:“我虽则懂一些辟水之术,若无几位相助,冒失入水,只恐独力难支。最好还是设法将滈池君引上岸来才好动手。”
山羊公捻着胡须道:“冷大侠所言有理。华山君和滈池君关系很熟,这诱敌之计还得着落到他身上。”
郎兴冷眼一瞟,大步上前将委顿在地的华山君抓了过来,恫吓道:“奶奶的,你还不快想个办法让滈池君出来相见。”着展露獠牙凑到他脖颈上嗅了嗅,伸长了腥红的舌头,似乎随时都要一口咬下。
华山君颤颤惊惊,魂不附体,哆嗦道:“几位盗爷饶命啊,神……神愿意作一个马前卒将滈池君赚上岸来,万望盗爷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胡万山嗯了一声,威严十足的道:“你有什么主意,还不快出来。”
华山君眼珠子一转,指着远处道:“那边有一棵大梓树,下面有文石,取一块在树干上敲几敲,就会有人答应。到时找一位盗爷拿上我的拜贴送往水府,就始皇帝归天,情势紧急,须得尽快将他的神魂拘禁到锁魂璧中,免得转生为害。这里有天庭的严命,滈池君不敢不出来。那时就看几位盗爷的本事了。”
…………
林沫依言将比目玉纳入体内,大约离气海较近,反不如先前的遍体烧灼难以忍受。
林舒姐妹本是滈池君的女儿,谁知世事多变,父亲遭奸人陷害,带往天庭治罪。华山君满以为林舒失了依恃必然手到擒来,岂料她外柔内刚,不肯屈从。
华山君为人阴柔险狠,表面却慈眉善目,以长者自居。他和林舒的堂叔林远图相互勾结,扶植他坐上滈池君的宝座。
林远图投桃报李,对于这门亲事自然极力撮合,奈何林舒大不驯顺,又有妹妹林沫相助,姐妹两个修行不俗,几番争持之下,林远图设计将两人擒住,拔去鱼鳞,化作常人,又将林舒许配给龟精归三奇借机羞辱。
归三奇是林舒的心上人归衍的兄长,那归衍秉性耿直,是个正人君子,这下意中人嫁作嫂子,分明是要绝了两人的念想。
比目玉能涵融阴阳两气,推衍出生生之力,于修行者的辅助只怕不亚于镇元子的人参果树。而那人参果要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成熟。前后一万年才结三十个果子。虽是天地灵根,效力显著,奈何早成了传中的神树,腰缠万贯都没处去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