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将率师远征,自然是要击灭龙寇,使天族转危为安了。”
龙族气焰特盛,奴使其民,如若让龙族吞并天界,自非万类之福,只怕从此天界万族都要生活在龙族暗无天日的统治之下。
花含烟笑道:“龙族可不像东原杨家这么好对付,炎方四大凶神已经得了龙族的封赐,皆为藩王,只怕将军是要壮志难酬了。”
明钦听了这个消息并不十分诧异,四大凶神本来就是天族叛逆,他们虽然神通广大,还不足以和龙族相抗,投诚效顺是顺理成章的事。
明钦支持缪壮飞整合两界山的妖族,就是为了削弱凶神梼杌的影响,一旦梼杌倒向龙族,也不至于腹背受敌。
“夫人莫非有破敌之策?”
明钦知道花含烟是鬼道中人,对于炎方局势更加熟悉,眼下形势对天族大军不利,明钦也希望花含烟能帮他出出主意。
花含烟摇头道:“我能有什么破敌之策。不过当年金翅鸟席卷天下,许多天族义军坚持斗争,达数十年之久,战场上遗落了许多法宝灵器,说不定会对你有些用处。”
明钦心头一动,相传赫连舜华的归义军曾发现了灵脉飞泉。后来八大辅翼齐集两界山,便是为了找寻灵脉飞泉的下落。
灵脉飞泉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和精石、魔血相若,有伐毛洗髓,脱胎换骨的功效,无怪八大辅翼趋之若鹜。
八大辅翼是江山门、金乌教之外极有份量的几个道派。金乌教为了和江山门对抗,积极笼络这些道派,得国之后颇为优礼,号为辅翼,又叫白马义从。
“夫人可知道灵脉飞泉?”
当初八大辅翼齐集炎方,都没能找到灵脉飞泉,明钦也怀疑灵脉飞泉是子虚乌有,但传闻归义夫人曾凭借灵脉飞泉击败金翅鸟,万方会的端木伊人更声称找到灵脉飞泉,只是未经证实罢了。
“传闻归义夫人率军和金翅鸟作战,粮尽援绝,差点全军覆没。幸好地涌飞泉,才救了全军将士的性命。将军说的灵脉飞泉可是指此?”
这件事在炎方流传甚广,不必修行者方才知晓。花含烟是鬼道中人,自也有所耳闻。两界山妖魔鬼怪极多,势力复杂,后日妖、鬼两族分庭抗礼,归义庄始终保持中立,全赖归义夫人的赫赫声名。
“正是。”
灵脉飞泉和魔血效力相当,却不像魔血有那么大的弊害,尽管魔血蕴含剧毒,非常人所能抵受,修行者尚且趋之若鹜,遑论灵脉飞泉。
有道是,‘人存政举,人亡政息’。天下之事贵乎得人,英雄好汉、邪魔妖怪事业不同,却都是才力绝伦之辈。
所谓‘射人射马,擒贼擒王’,对付四大凶神这样的角色,千军万马未必能胜,真有道术高手单枪匹马,深入虎穴,也足以斩其枭帅。
明钦虽有大军,是为了抗击龙族,四大凶神树大根深,藏身之处十分隐蔽,易守难攻,纵提大军围剿恐怕也是劳而无功。
花含烟道:“灵脉飞泉在西山阴王手里,无人能够接近。
“西山阴王?他是什么来头?”
明钦心头大讶,想不到花含烟不但知道灵脉飞泉的确切位置,而且霸有飞泉的另有其人。江山代有才人出,宇宙生灭,周而复始,后日东崖妖族和西山鬼族分庭相抗,前推数十年,却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花含烟解释道:“西山阴王是鬼族首领,两界山的鬼族都由他辖治。据说他是西方教主的弟子,法力高强,你今天斩杀的那个牛头就是阴王的徒弟。”
“什么?那他怎么又是凶神梼杌麾下妖将?”
明钦隐隐觉得有些麻烦,一个凶神梼杌已然不好对付,现在又多了个西山阴王,后日西山鬼族奉绿云鬼母为主,座下七大鬼王,个个战力不凡。这个西山阴王的修为只怕不在绿云鬼母之下。牛头战力在林绫之上,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若非明钦修炼金刚法相,也不易对付。
“将军有所不知。”
花含烟感叹道:“西山阴王和凶神梼杌乃是儿女亲家,关系非常密切,所以这炎方实在是荆棘遍地,来得去不得。”
“好一个来得去不得。本将来此,便是要扫除这些妖魔鬼怪。”
西山阴王既被绿云鬼母取代,可见他也不是不可战胜。仙道兴起对天界影响极大,但真正建立起仙道治法的地域并不多。所以欲界六天,始终有上下之分。
天地生物种种不齐,有些差异可能是与生俱来,无法消除的。但是仙道提倡损有余补不足,这和神道维护阶级等差迥然不同。
花含烟笑道:“将军若真有胆量,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
明钦知道花含烟跟在绿云鬼母身边学了一些道术,但要对付西山阴王只怕还远远不够。而且她的动机甚是可疑,莫非她想取而代之?
“怎么?将军看不起我。”
花含烟自不知明钦有异乎寻常的了解,“西山阴王手段惨毒,对我们予取予求,想除掉他的何只我一个。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西山阴王和凶神梼杌是儿女亲家,在炎方无人能制,自然为所欲为。
“我还有一个姐妹,将军若要对付西山阴王,我们姐妹愿效犬马之劳。待我召她前来拜会将军。”
花含烟的姐妹自然便是绿云鬼母,她本名叫方娥绿,小字绿儿。
阴鬼之间互通消息有特殊方式,外人不知奥妙。花含烟和方娥绿感情极好,很快便召了她前来。
“姐姐,这么急着唤我何事?”
方娥绿素衣飘零,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她身上没有多少阴森鬼气,只是半张面孔被石弹铗用‘滴地泉’毁去,乌发遮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花含烟指着明钦介绍道:“这位是天族将军,他可以帮我们对付西山阴王。”
“他……”
方娥绿娥眉微蹙,不悦道:“姐姐,我们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插手。”
花含烟苦笑道:“我知妹妹信不过旁人。但是西山阴王和芙蓉城石家,又岂是你我二人所能对付。”
方娥绿身世凄惨,只因容颜美丽被石家公子看中,她不肯顺从,遂被石弹铗毁容。求告无门,父母畏祸自尽,石家是阴司判官出身,势力很大,纵然做鬼也无处申冤。幸好方娥绿遇到一位异人,炼成奇术,才逃出石家的追捕。
花含烟说起方娥绿的身世,和明钦所知大体不差。她又道:“那石弹铗是西山阴王的女婿,如今就住在西山,绿儿要找他报仇,西山阴王自然不答应。于公于私,我们都要除掉西山阴王。”
西山阴王庇护石弹铗,给方娥绿申冤报仇造成了很大阻力。方娥绿对他可是恨之入毒。
明钦可以支撑缪壮飞对付凶神梼杌,当然也可以利用方娥绿对付西山阴王。翦除这些妖鬼势力,于他对付龙寇自然大有好处。
“方姑娘如此遭遇,让人同情。但是西山鬼族势力雄强,不知两位有何进取之计?”
虽然知道方娥绿取代西山阴王成为鬼族首领,凭着花含烟和她两个人,明钦也想不出她是如何做到的。
“过两天西山召开清明大会,推选新鬼王,咱们可以推举绿儿,不能让阴神通继任。”
阴神通便是西山鬼王的名讳。
明钦觉得奇怪,“这样能行吗?”
花含烟点头道:“将军当知如今天界仙道之风越扇越盛。要说这仙道治法的鼻祖还是鬼族传出来的。”
人界因有肉身蔽障,治法不良有目共睹,阴鬼在互通声音方面比羽族更胜一筹。虽然设官轻简,却予人政治清明的印象。
这也不全是人类望空悬揣,鬼族治法确实远胜人界,像生死簿素称公正,个人的是非功过皆有登载,在人间也是如雷贯耳。
阴界久有推举之法,鬼王只有经过推选才能得到阴曹的承认。虽然这种推举之法只是虚有其表,像阴神通久为西山阴王,党羽甚众,他要做鬼王,自然能够瞒天过海。
但是治法如此,必须要经过这种程式,才能成为阴界的冥吏。
不光阴界如此,三界设官之法无非两种方式,一种以上而下的科考选拔,一种由下而上的乡举里选。这两种方式对政权组织都起过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很多时候两者并行不悖,但弊病也不可避免。‘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这都是前车之鉴,应当引以为戒的。
所以说天下之事贵乎得人,治法不能自行,得人而后行。人存则政举,人亡则政息。
当今天界盟军和霸国两分天下,实际也是仙道和神道的对抗。盟军诸国大多遵行仙道治法,霸国则厉行神道治法。
但是归根到底,治法只是一种形式,虽然神道治法倍遭非毁,自盘古开辟以来,神族便实行神道治法,所谓神道指的也就是神族道术。神道治法昌行千万年,终被仙道治法取代,神道昌行有其不得不然的理由,神道消亡也有其不得不亡的原因。
仙道代兴最大的缘由无异是道术的普及。神道时代,道术传布的范围十分狭小,起初只能在神族内部传播,只有盘古神王嫡派子孙才有资格修炼。
随着神族对四灵的奴役,血脉和道术都被四灵学去,灵智渐开。甚至成为神族的强大对手,神族要保持惟我独尊的地位越来越不容易,最终被龙族推翻。
欲界六天都称誉仙道治法,但很多地方都是荒蛮之地,没有什么道术可言。所谓的仙道治法自然徒有其表。
仙道尚众似乎更接近民为贵的理念,但是聪明颖异的往往是少数人,所以仙道尚众实际有一个前提,就是参与决策者都有一定的智识水平,这便兼顾了尚贤之义,较少流弊。
儒家提倡慎独,曾子自言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可见做一个道德完人何其不易。仙道治法知道单凭道德约束的不可靠,所以特别注重对官吏的监察,这也是鬼神最得便利,人类虽有监察之法,总不免隔靴搔痒,真正做到清廉自守的反正要靠个人的道德操守。
阴神通本来是西山强鬼,在鬼族推举之时,以贿选胜出,成为阴王。正赶上鬼族改造阴宅,阴神通网罗爪牙,大肆建造公坟,大发横财。
原本阴宅都选在荒山野岭,远离阳宅。因为阴阳殊途,习性大不相同。但是阴鬼大多比凡人富裕,人类敬天法祖,慎终追远,又说死者为大,逢年过节,都会向阴鬼输送大量钱币和冥器。
这样一来,阴界不免物价升腾,阴王为了便于辖治,又将阴鬼迁入公坟,这种公坟自不如家墓舒适。
原本家墓都是一家人住在一起,长幼有序,生同衾,死同穴,和生时没有大的变化。
阴界为了加强统治力,另辟阴地,将阴鬼全部迁入公坟,这种公坟价格昂贵,寸土寸金,逢年过节阳间烧送的纸钱,都会被阴王插取一部分,中饱私囊。而且公坟由阴王辖治,每月收取治安费,这样一来,阴鬼的生活自是苦不堪言。
这次清明大会倒是一个机会,花含烟也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清明大会早被阴神通手下爪牙控制,想通过大会选举新的阴王无异是痴人说梦。但是清明大会整个西山鬼族都会参加,实是反对阴神通的最好机会。只是大家慑于阴神通的淫威,无法和他对抗罢了。
“将军若肯助力,咱们可以在清明大会上除掉阴神通。”
平时阴神通扈从如云,深居简出,很找到他的人影都很困难。清明大会阴神通必然会出现,不过大会之上都是阴神通的亲信,想要除掉他难度很大。
“这个容易,到时我调遣精锐来个一窝端。”
阴神通和梼杌一个鼻孔出气,又是牛头的师傅。和明钦势不可两立。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除掉阴神通,等于卸掉梼杌一只臂膀,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可去过归义庄?见没见过归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