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钦劫持了角雨，侥幸逃过一劫，正行之间，角雨纤腰一扭，变得滑不溜手，从他手中脱身出去，冷哼道：“别以为你能胜过我。”

明钦惊疑不定，他也知擒住角雨实是她有意为之，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角雨为何帮他脱身。

“你想怎么样？”

“你们不要回蜃楼城了，带着她走得远远的。否则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角雨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九皇子看中的是殷花露的身份，放了殷花露虽能缓得一时，却不能动摇他的计划。

殷夫人还在蜃楼城，不回蜃楼城又能到哪里去。

角雨眸光一转，已知明钦的心思，淡笑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们。金光丈人已经开城投降，蜃楼城现在我族掌握之中。你们回去只能是自投罗网。”

明钦和殷花露在海上漂泊多时，这段时间蜃楼城发生了什么，两人一无所知。角雨所言不知是真是假？

“那我娘呢？”

殷花露大惊失色，殷夫人和秦越都是龙族名单上的重要人物，如果金光丈人真的降了龙族，这些人便是龙族囊中之物。

“殷夫人现在大营作客，你要不要过去跟她团聚？”

角雨笑着眯起眼睛，露出一口雪白的齿牙，看得殷花露心生寒意。

“好自为知。”

角雨丢下一句话，腾身而起，霎时间云气蒸腾，将身躯缠裹其中，消失不见。

有道是‘风虎云龙’，龙为鳞虫之长，虎为万兽之王，龙虎修炼的都是气吸风云的法门，角雨兄妹是龙族亲贵，自然深谙此道。

鱼、蛇、马、猪和龙族渊源颇深，相传皆有化龙之法。

“墨公子，我娘被龙族人抓住了，我可该怎么办？”

殷花露得知殷夫人落入龙族手中，顿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你先别着急。”

明钦宽慰她道：“角雨的话不可尽信。咱们先回蜃楼城看看情况再说。”

话虽如此，明钦却觉得角雨没有必要骗他们，况且是否属实回蜃楼城一看便知，骊山神女去华阳军搬请救兵，曾以三日为限，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不知她此行有无收获。

明钦振翼而起，乘着夜色飞回蜃楼城。

只见城头上旌旗招展，果然都换了龙族旗帜。

明钦暗感不妙，这几日不知发生了何事，金光丈人居然这么快就投降了。

好在龙族大军并未入城，守城的仍是西方教的僧兵。

明钦背着殷花露潜回普救寺，进了殷家居住的寺院。

其实那天观澄引龙族使节向殷夫人下聘，金光丈人便已然和龙族达成和议，包括九皇子和殷家结亲也在和议条约之中，金光丈人才会大行方便，促成此事。

角飞劫走殷花露之后，殷夫人孤立无援，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明钦在寺院中查看了一番，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人踪，连金光丈人派来把守的僧兵都不见了。

“我娘呢？”

殷花露急的落泪，情由不问可知，看来角雨所言不假，殷夫人真的被送往龙族大营了，他们回来也确实是自投罗网。

耳边忽然传来衣袂破风之声，观澄大袖飘飘落在院中，双手合什，喧了一声佛号。

“墨公子，你到底回来了？”

“让尊者久等了。”

明钦并不觉得太过意外，观澄既然料定他会回来，在这里守株待兔也是情理中事。

观澄叹息道：“家师和龙族议和，实是迫于无奈，神女初来天界，不了解神族朝局，她去华阳军搬兵根本就是徒劳往返。”

“这个主意可是你出的？”

明钦心头大讶，当初引介骊山神女来见殷夫人，想要通过她调动华阳军来援。明钦还以为观澄不同意求和，甚至是出自金光丈人的授意。听他这么一说，却是大谬不然，他指点骊山神女去华阳军搬兵，也许只是为了支走骊山神女，免得她从中作梗，否则又岂会短短几日便达成和议。

“你们是为了支开我师傅？”

观澄点头道：“骊山神女刚挚壮烈，家师也不想为难她，她能离开那是最好。”

明钦不解道：“那如果华阳军发兵来救了呢？”

殷重甲是华阳军都统制，号称中兴四将之一。他妻儿又在蜃楼城，焉有不救之理？

观澄微哂道：“龙族横扫天下，战无不胜，神族兵力如果足以拒敌，何至于丢弃神庭，逃来天界？什么中兴四将，对付流民草寇尚且勉强，如何能抵挡龙族大军？”

龙族兵力强大是三界的共识，时人将龙族兵力所到之地称作龙域，大有‘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的意思。

不过龙族究竟强大到何种程度，却不是人人都有清醒的认识。

“龙族兵力之强，放眼天界无人能敌，莫说一个神族，就算天界八族合兵一处，也未必能胜。昔年四灵六国行合纵之策，共同对抗龙族。然而四灵互争雄长，岂能同心戮力，故而终不免被龙族所灭。龙族吞并六国，混一四灵，兵力越战越强，天界八族不见得强过四灵六国，战亦亡，不战亦亡。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就不如早定和议，尚能保存元气，少受兵火之苦。”

明钦听到这里，才算明白观澄的真实用意，他不愧是金光丈人的弟子，两人的想法如出一辙，都是主张投降免祸的。

“难不成和殷家结亲的计策也是你们出的？秦神医的下落也是你们漏泄的？”

明钦越想越觉得可怕，金光丈人要让龙族答应他们的和议，肯定得答应龙族的种种要求，也不排除会向龙族主动献媚。秦越是蜃楼城乃至天界首屈一指的神医，殷夫人是华阳军都统制殷重甲的正室夫人，龙族初来乍到这么快就将这些消息打听的一清二楚，西社虽是龙族三大禁卫之一，任用的不过是长毛怪、归在田之流，未必有如此见识。

观澄不置可否，岔口道：“一个月前，罗刹国的金乌教起兵攻陷饕餮城，囚禁了罗刹皇帝，建立新朝。罗刹教主野心勃勃，恐怕会对神族不利。华阳军要防范罗刹人南下，岂会来救蜃楼城？”

蜃楼城孤悬海外，金翅鸟统治天族的时候，闭关锁国，实际控制的区域大为收缩，蜃楼城离天族疆界尚远。虽然龙族是神族的生死大敌，但龙族在蜃楼城登陆，尚非燃眉之急，神族希望的是远嫌避祸，又岂会兴师动众，跨海拦击？

“神女现在想必早就到了华阳军，我们却得不到半点华阳军调动的消息，指望神族来救岂不是痴心妄想？”

观澄言下之意不言自明，神族指望不上，单凭一座蜃楼城自然抵挡不了龙族大军，只有善自保全，作求和之计。

至于西方教虽号称天界第一教派，在修罗教和夜叉教相继崛起之后，势力日渐侵夺。西方教治下的邦国俱无强大兵力，无力为蜃楼城解围。

明钦冷笑道：“如果龙族进攻的是贵教灵山，不知道尊者是不是也能厚颜言降？”

观澄双目微阖，喧了一声佛号，“教门之争，自当以死殉之。世俗之争，则当隐忍图之。”

“好一个隐忍图之。”

明钦知道金光丈人和观澄这样的修行者，心志坚定，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不是言语能够说动。

“我要把殷小姐带走，尊者可要拦我？”

“两位善自保重。”

观澄侧身退开一步，他降顺龙族也是为了保全一城百姓，九皇子要聘娶殷花露，看中的是她的家世，这个主意是谁出的无关紧要，观澄目的已达，没必要再牺牲殷花露，反正龙族也不会放过他们。

“告辞了。”

金光丈人已然开城投降，并且送走了龙族索要的人质，大军进城只是迟早之事。

明钦带洛玄音和顾盼前来蜃楼城，本是为了躲避海市城的兵祸。谁知龙族前锋突然抵达，反而陷入极危险的境地。

秦越和殷夫人都被送往龙族大营，不知道她的医馆情况如何。明钦挟着殷花露出了普救寺，立即赶往林下风打探情况。

秦越医名满天下，医馆中救济过不少豪宕之士。得知秦越被抓，正准备前往解救。

虽然夜色已深，医馆中却人影杂沓，并未入眠。

杏仙和杏儿都是一身劲衣，集合家丁和宾客准备有所行动。

明钦掠飞而至，看到这种情景吓了一跳，敛翼降落下来，诧异道：“杏仙姑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墨羽？”

杏儿见是明钦眸光一亮，抢着道：“师傅被金光这个贼秃给骗了，我和师姐要去救她。”

“就你们？”

不是明钦轻视杏仙姐妹的战力，她们召集的人手加起来不过一二百人，攻打龙族大营只能是自寻死路。

杏仙柳眉一扬，“师傅对我们恩深义重，她现在身遭危难，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救她出来。”

“对，”杏儿帮腔道：“墨公子，你去不去，你要不敢去，就趁着龙族大军未进城，跟着难民逃出城去吧。”

金光丈人求和的消息传出，蜃楼城势不可保，这段时间不断有百姓乔装出城，龙族以酷法严刑著称于世，就算位至将相也没有几个能全躯善终的，遑论平民百姓。

“顾姑娘和洛夫人在何处？”

明钦明知劝阻无效，只得听之任之。他关心的还是洛玄音和顾盼的安危，两女是他带进城的，如今龙族大军围城，蜃楼城已经颠危之地，自然得设法送她们离开。

杏儿道：“她们在房里收拾东西呢？”

杏仙姐妹要袭击龙族大营，营救秦越，势必会惊动城中僧兵，到时医馆也会有麻烦。是以杏仙早就关门歇业，遣散雇员，让他们各谋生路。

顾盼和杏儿乃是旧交，自然也极力阻止杏儿的所为。奈何杏儿以杏仙马首是瞻，顾盼也劝她不住。

明钦问清洛、顾两女的下落，连忙前去找寻。

殷花露孤苦无依，对他自是形影不离。

“殷小姐，呆会儿咱们设法出城，我送你回华阳军找你爹，你看可好？”

殷夫人在龙族大营，必然防守甚严，九皇子身边有角飞、角雨兄妹和西社一众高手，明钦单枪匹马可没有半分把握救她出来。将来有机会送殷花露回华阳军，也算仁至义尽了。

“墨公子，你能不能救救我娘？我……我会报答你的。”

殷花露娇躯轻软，声音娇柔，听在耳中让人心生恻隐，不忍拒绝。

明钦暗暗苦笑，心说：你爹手握重兵，都救不了你娘，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话间到了顾、洛两女的住处，明钦见屋里亮着灯，抬手在门框上敲了敲。

“谁？”

顾盼和洛玄音来得时候没带什么行李，用不着如何收拾。不过她俩容貌美丽，外面兵荒马乱，若是落入乱军流寇手里，下场可想而知。是以要换一件破旧衣裳，自晦容貌，准备连夜逃出城去。

金光丈人德高望重，他座下的僧兵也颇有慈悲之心，龙族大军将至，到了夜间，有百姓愿意出城，僧兵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们出城逃难。

“是我，墨羽。”

明钦心情复杂，他在洛玄音跟前用的是海暴的身份，一直将错就错，现在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

房门咿呀一声拉开，顾盼出现在门口，深望了明钦一眼，让到一边，“进来吧。”

明钦微一点头，只见顾盼和洛玄音都换了一件粗布衣衫，不过细看来仍是芳华难掩。

顾盼见明钦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位是……”

“这是殷小姐，她是秦神医的病人。”

明钦心知顾盼多半认出他来，两人心照不宣。

“墨公子，可有小海的消息？”

洛玄音一直关心海暴的去向，原以为远离罗刹海市的战火，可以在蜃楼城这座天界名都安居，岂料龙族大军压境，海暴又不辞而别，就算离开蜃楼城，也不知去往何处，说不定哪天就遭遇不测，成了无主游魂。

“两位放心，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我一定把你们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本来神族凭借天族、羽族和西方教的支持，在天界重建神庭，已然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