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子,你冲我凶什么?”
燕秋晴在刑部当差多年,怎么都算见过大世面的人物,见他两人语意愤激,有心开解一下,谁知被明钦一番抢白,气的眼圈一红,啮着娇唇在他腰胁狠掐了一把,瞪大了不怒自威的凤眼。
明钦猝不及妨,疼的‘哎哟’一声,忙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晴姐,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燕秋晴‘卟哧’一笑,扬了扬隽秀的眉毛,轻哼道:“所幸我不是君子,只是一女子罢了,瞧你那指天划地的派头,若不加以管束,将来得个一官半职,尾巴还不翘上天去了。”
明钦嘿然笑道:“闲话,闲话而已。”
桃李园和衍息宫只有一街之隔,里面住的大多是寻常教师官,房宇自不如衍息宫一般富丽,红砖绿瓦,街依户邻倒也颇为齐整,泥土剥落的墙垣透着些烟火气息,让人回想起下界的村院。
园外也没有门卫把守,省去了一些麻烦。澹载园住的是一进单独的院落,占地不是很大,却十分静谧。院子里探出些坚脆的老枝,强梗的抖颤在夜风中。
澹载园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这住处倒也合他心意。
两人依着澹容瑜的指引在破旧的木门外站定,澹容瑜深吸口气,扣着门上的铜环敲了两下,过了片刻,院子里响起咿呀的开门声,一个柔婉的女声疑惑的问道:“谁在外面?”
“姐,是我。我回来了。”
所谓近乡情更切,澹容瑜经历了这场曲折,再一听乃姐的声音只觉得钧天广乐也无此动听,扶着冰冷的铜环娇躯微微颤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只听咯噔门闩响动,一个身姿修长的女郎利落的拉开木门。
“姐——”澹容瑜眼圈一红,扑到女郎怀中嘤嘤啜泣起来,她毕竟年纪不大,虽然听澹载园讲过不少人情险恶,却没有真个经历过多少,这番挫折自是让她后怕不已。
“瑜儿别怕,没事了。”
澹容瑾抚着妹妹的香肩轻声安慰。她生得粉面桃腮,眉目如画,肌肤尤其细嫩,微月朦胧中泛着淡淡光泽,好似一尊玉人。身上穿的是梅雪染的襦袄,丝带在腰间盈盈一束,益显得身姿曼妙,更兼一种沉静的风度,细语款款让人如沐春风。
“这两位是?”
澹容瑾从乃妹口中依约知道有明钦这号人物,她性情淡然,并没有特别留意过,且不知明钦来了天界,一时倒没认出他来。
澹容瑜面颊微红,忸怩道:“他就是我跟你讲过的明妃呀,也是爸爸的学生。这位是他的朋友,燕大姐,现在是本县缉查司的一名灵官。”
澹容瑾闻言恍然,笑着了头,肃客道:“两位进来坐吧,家父在屋里等着呢?”
房屋中灯火微明,两个衣裳整肃的老者隔着桌子拈子对弈。左的面貌闲雅,神情萧散。时而捻着髭须皱眉苦思。右的隆鼻广额,目光清锐,浑身充盈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味道,大有豪士之风。
一个容貌端庄的中年妇人站在下换些汤水,她听到门声响动,估摸是女儿回来了,心中微一失神,茶水便满溢出来。
右的老者哈哈一笑,“嫂夫人既已心已不在此,何不出去看个究竟,多半是心想事成了呢?”
何秀苓慌忙用麻布揩净桌边的茶水,尴尬的笑道:“钱先生,真是抱歉。瑜一向听话,不知为何今天跑的无影无踪,劳烦你大半夜的陪着我俩枯等。”
钱先生摇头笑道:“嫂夫人哪里话,澹世兄可是应了我的邀请来到学宫任职的,若是不数日便走失了侄女,我又怎能心安呢?”
“妈——”
话间,澹容瑾她们便推门而入,澹容瑜粘到母亲怀里又是一阵情动。
“你这孩子,大半夜的跑哪去了?”何秀苓一颗心稍稍落定,又轻声埋怨起来。“还不快见过你钱叔叔,你若再不回来我们就得托人报官了。”
“见过钱叔叔。”澹容瑜红着脸一阵委屈。
钱先生呵呵一笑,连连摆手,“没事就好。”
澹载园轻哼一声,皱眉道:“你在灵犀璧里语焉不详,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钱先生瞄见明、燕两人从后跟来,疑惑道:“这位好像是缉查司的人吧?”
“还是我来吧。”明钦和声笑道:“澹老师可还记得我这个学生?”
“明……钦。你何时来的天界?”澹载园大感惊讶。
“大概和澹老师前后脚吧。”明钦一笑而过,起眼前的正事,“澹老师和师母可别怪责瑜儿了,今天的事并不怪她。她是被摘星社的匪类掳到县上芙蓉楼去了,一同被掳的还有沈荷裳,我追踪过去的时候恰巧碰到瑜儿,这才侥幸脱险。”
“摘星社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学宫里胡作非为。”
钱先生怒忿填膺,他下午正巧不在学宫,到了晚间才得到消息匆匆赶来,不久澹容瑜便和家人联系上了,大家松口气的同时并不知道事态严重,明钦虽的轻描淡写,两人都是久经风浪的人物,自能查知其中绝不简单。
“瑜,你没伤到吧。”何秀苓闻言紧张起来,一听澹容瑜落入芙蓉楼那种地方,着实让她胆颤心惊。
“我没事,多亏钦之救了我。”澹容瑜甜甜一笑,倒宽慰起母亲来。
明钦轻声一叹,和声道:“其中委曲来话长,近日天庭派了钦差巡行诸天,本县支县尉一心结好,他的兄弟摘星社头目支通天不知在何处诱拐了一对姐妹,本是想献给钦差的,谁知被两人逃脱了。支登天仗着自家势力,胆大包天的将主意打到学宫弟子的头上。这事牵扯到钦差的声誉,怕是十分棘手。”
“简直无法无天。”钱先生听的拧眉怒目,霍然起身道:“澹世兄但请放心,这事钱某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钱先生且慢。”何秀苓急忙唤住,苦笑道:“万幸瑜并未受什么损伤,这事是否可以从长计议。若是闹到对簿公堂,瑜年纪还,对她的名誉怕是不太好呢。”
“这……”钱先生怔了一怔,缓缓头,“嫂夫人所虑甚是道理。支家在地皇县一手遮天,若是摩夷天主有心庇护,再大的罪恶也搬不倒他。况且官府惯于颠倒黑白,若是无心查处,空自牵延岁月我们也莫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