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我这里有何目的?”
郦飞白不是粗枝大叶的人,岂会看不出明钦来得蹊跷,阎鸣筝能击败金断流,修为又不在明钦之下,虽她自负神通,两人绝不是她的敌手,但身边围着许多心怀叵测的人,自然不甚愉快。
阎鸣筝微微一怔,淡笑道:“真人不要误会。我和四圣门的人有些过结,听真人打算向四圣门要人,特来助你一臂之力。”
阎鸣筝联合锦绣宫本来是为了对付四圣门,郦飞白的法力远在锦绣夫人之上,若她和四圣门对垒,阎鸣筝便有混水摸鱼的机会。
不过郦飞白道行太高,即便两人立场相同,阎鸣筝也很难指挥得她动,只能处于被动的地位。
“也不尽然。”
郦飞白冷哼一声,缓缓道:“四圣门的人抓了花茵,也算省了我的力气,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阎鸣筝接口道:“那要看四圣门肯不肯乖乖把人交出来了,以真人的神通,想必是手到擒来。”
郦飞白道法虽强,毕竟是初出茅庐,在檀江没有什么声名。四圣门是檀江第一帮派,高手如云,未必肯听她的摆布。
“我正要到孔雀山庄要人,你们跟我一起来吧。”
郦飞白留两人在总督府不甚放心,她麾下那些女弟子道行不高,倘若两人趁机救走姬元苏,怕是阻拦不住。
郦飞白让女弟子备好辇轿,将姬元苏挟入轿中,这辇轿仿佛仙家的风车、雷车,有飞行的能力。
众弟子用彩绸系住横木,御风而行,实际并不是她们牵引辇轿,反而要借助辇轿的动能。
明钦和阎鸣筝跟在后头,一同赶往孔雀山庄。
郦飞白洞烛机先,她将姬元苏带在身边,明钦的计划不得不随之改变。阎鸣筝倒有些高兴,锦绣宫自顾不暇,现在郦飞白给四圣门找麻烦,自然是喜闻乐见。但愿四圣门不要乖乖放人才好。
“明兄,看不出来你对姬姑娘倒是很热心呀。人家可是有夫之妇,劝你不要执迷不悟。”
孔雀山庄的武士到处捉拿姬元苏,却徒劳无功。阎鸣筝便猜到明钦和她有些关联,明钦又和姬元苏一起前往地牢救人,事情摆在眼前,不容他抵赖。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请医仙出手救治素姨,你不要胡乱猜测。对了,拜托你尽快给我弄一避死香,你遇到难处,我也会帮你的。”
阎鸣筝击败金断流,帮了明钦大忙,明钦对她的态度大为改观,不然也懒得浪费唇舌解释。
阎鸣筝娇啐了一口,轻哼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很希望我遇到难处吗?那医仙有何本事,竟敢夸口破解避死香?让我帮秦姐姐金针渡穴也就够了,我不会害她的。”
明钦默然不语,他对阎鸣筝不甚信任,自然希望有更好的方法,不管医仙能否配制出解药,总归要试上一试。
阎鸣筝想起一事,抿嘴笑道:“你叫秦姐姐素姨,是不是也该改口管我叫姨呀,大外甥。”
“无聊。”
明钦不接他的话茬,他跟秦素徽关系特别,私底下也不会这么叫,明钦神情古怪的瞄了阎鸣筝一眼,心我这一声可不是白叫的。
阎鸣筝不知明钦转什么念头,她御云飞行颇耗内力,便也闭口不言。
凡夫跑步的时候尚且不便开口话,容易上气不接下气。修行者凌风御云堪比飞鸟,虽还到不了仙家腾云驾雾的境界,也绝不轻松。
不管凡夫、武人还是炼气士,行动的动能皆缘于自身,丹田、金丹皆是藏气的所在。这就是自身的周天。修炼到神人境界以后,餐风饮露,需索取用皆来自外界,是为大周天。
仙家三花聚、五气朝元,腾云驾雾的时候足底生云,这就是‘真人之息以踵’的奥妙所在。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达到逍遥无待的境界,自然也就不会觉得气息窘促、入不敷出了。
相比之下,禽鸟飞行的法门比修行者还要从容一些。禽鸟振翼同样是借助外力,修行者没有羽翼,内息又无法支撑,所以在半空无处借力,过不多久便会掉落下来。
是以又有御物之法,所御之物需具有灵性,有了借力之物,自无坠落之忧。
郦飞白的辇轿就是方便众弟子空中借力的,幸好辇轿动能极强,才能让十多个弟子一起借力,不致于半道坠毁。
明钦和阎鸣筝不好意思跟着借力,速度就慢了许多,落在后头。
所谓御物之法跟乘坐禽鸟没什么两样,只是禽鸟是含识之类,凡夫还比较容易理解,不至于惊世骇然。所御之物看似无知之物,不易窥其奥妙。
御物使用的多半是飞剑或法器,也多属有灵之物,御物不过是空中借力而已。
但是这样的法器并不好找,况且仙界器物之道大进,雷车、风车颇为普遍,连禽鸟代步都嫌其有风露之苦,御物法门也颇遭忽视。
不过御物、驭禽也有仙车难及的优势,风车、雷车相对来讲要笨重一些,而且使用者多属无法修行的凡夫。御物、驭禽自是修行者手段,道术家已经渐渐炼制出一些比较巧的仙车、飞轮,将来御物之法会再度繁荣也未可知。
故老相传,阐教有一些威力奇大的法宝,据是盘古神王和太元圣母所传,太上老君的太极图和女娲的山河社稷图更胜一筹,似乎都是这种性质。
截教覆灭后,炼器法门大为衰落。此类法宝也成为绝响。相传墨子和鲁班都能制作飞鸟,飞行三天三夜,后人叹为精绝,然而后世既难觅实物,也难以知晓其中原理。
实际番天印、阴阳镜之类的法宝多半原理简单,只怕远不及当今的灵犀佩、天罗屏之类。
这从器物之道的发展规律来看,是十分正常的。古人虽然有超卓的发明,未必事事胜于后人。推许太高或者嗤之以鼻都不是正常的态度。
古代的法宝大抵有肉身和神魂两种攻击方式。肉身攻击更以直接打击为多,类似于暗箭、弓弩,只是威力强横一些罢了。阴阳镜属于典型的神魂攻击,有阴阳两面,阴面晃人即死,阳面晃人则生,实际操作也甚是简单。
可见这些宝物的原理必无特别艰深之处。只是阐教门徒不甚究心,遂使此道成为绝响。
而且此类宝物虽然威力可观,毕竟也是敌一人而已。项羽学剑,以为敌一人,杀伤力有限,弃去不学,项梁乃授之兵法。
后世兵争酷毒,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岂是评书演义,大将专与马上挑战,此类法宝可以左右战局的吗?
这些法宝纵有流传,想其威力也及不上枪炮。西天路上有许多妖怪专靠法宝逞凶,一旦失落法宝,便无甚能为,可见法宝也未可专恃。
道家注重炼气,对于炼器法门不甚崇尚,也未尝没有道理。
郦飞白驭辇飞行,速度极快,趁着夜色飞进孔雀山庄。她自恃神通,不做藏头露尾之势,随行十余弟子,辇轿华美非凡,仿佛仙家宝物,气派非凡。
辇轿落地,自然惊动了孔雀山庄的武士,一队武士手持枪铳阻住去路,大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郦飞白的大弟子端秀捻着拂尘道:“我家郦真人要见你们庄主,还不快去通禀?”
“郦真人?”
孔雀庄主刚遭遇变故,孔难敌被抓,孔雀又被赵燕茹赶路。现在山庄上下都在赵燕茹控制之中,护卫头领也都换上她的亲信。起初还由薛冰统帅布防,赵燕茹站稳脚跟之后,便将她撤换,薛冰自恨为人作嫁,虽是愤恨难平,也别无他法。
“什么郦真人,没有听过。”
护卫头领是率众围捕阎鸣筝的张匡,他虽非赵姓子弟,和赵商交情颇好,是以颇得赵燕茹信任。
孔雀、阎鸣筝以及锦绣宫花千簇、姬元苏等人一同逃出孔雀山庄,赵燕茹十分愤怒,她中了阎鸣筝的蛛丝网,吃了不少苦头,满腔愤懑无处发泄,这些武士自然遭了殃,不但被赵燕茹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得日夜无休,加紧防护。
张匡对赵燕茹避之惟恐不及,哪里敢去触她的霉头。
“你们是哪里来的,找我家夫人又有甚事?”
张匡是护卫头领,地位仅在赵商之下,赵商被明钦打伤后,薛冰又被赵燕茹削夺了兵权,庄中护卫都在他掌握之中,虽这个位置不好当,张匡摇身一变,成了大头领,难免有几分志得意满。他对庄中的防护甚是心在意,眼见来得是一群年轻道姑,仗着枪铳精利,不甚放在心上。
“让你通报就去通报,哪来这么多废话。”
端秀在郦飞白日久,脾气也沾染了不少,一言不和便要出手。拂尘一甩,耳听砰的一声,张匡如遭重拳,面孔憋得通红,连退数步,指着端秀大汗涔涔,“你敢偷袭伤人?”
他也料不到端秀年纪轻轻,修为大是不弱,居然有隔空伤人的本事,她的拂法好似钢鞭一般,这一记打在胸口,登时皮服破烂,露出几道鞭痕。
端秀冷哼一声,若无其事的道:“这就是侮慢我家真人的下场。”
她仗着郦飞白撑腰,自然不把张匡放在眼里。郦飞白这些弟子虽是她出山之后才挑拣到门下的,到底是名师出高徒,虽比不了仙道强者,也有不俗本领,对付一些看家护院绰绰有余。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抓住这贱人。”
张匡勃然大怒,他位至大头领,也算孔雀山庄有头有脸的人物,刚春风得意了没几天,却被一个马前卒打了,这如何了得。
张匡一声令下,众护卫纷纷搭上机弦,瞄准端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要四圣门是檀江第一大派,孔雀山庄又是孔难敌数十年经营,在檀江绿林有龙头老大的地位。等闲也没人敢上门闹事,这些武士和人动手的机会不多,难免有些滥宇充数,靠着裙带关系进来的。
这回锦绣宫的人潜入,无异于一块试金石,赵燕茹才发觉这干武士不足倚恃,便是成名已久的只眼道人,也在姬元苏手里吃了亏。这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些年孔难敌江湖渐老,年事已高,不甚过问门中事,将机务交给孔雀打,赵燕茹为防孔难敌猜忌,更是杜门不出,吃斋念佛,哪里料到四圣门武士堕落到这种地步。
只眼道人素有本庄第一高手之称,又是总教习,居然对付不了锦绣宫一个后生辈。赵燕茹对他颇感不满,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高手强者,只眼道人总算还有些利用价值。
众护卫扳动机括,大战一触即发,郦飞白门下都是些妙龄女子,修道时间不长,和人动手的经验更少,不过是帮着郦飞白装门面。真要面对精利的枪铳,也不由花容失色,两股颤颤,强自支撑。
郦飞白冷哼一声,忽听得辇轿出响起一声巨吼,好似怒龙出海,猛恶下山,一股云气怒卷而出,其势剽疾,宛如毒虫猛兽,当者披靡。
众护卫尚未看个清楚,霎时被云气吞没,迷雾重重,惊呼不已。有的人匆忙放了几枪,火石却穿不出浓雾迷瘴,只有伤人害己的份。
众护卫惊呼惨叫,翻滚倒地。明钦和阎鸣筝姗姗来迟,看到这种景象更是惊凛于郦飞白的非凡手段。
郦飞白足不出轿,一招擒获姬元苏,让人叹为观止。现在又故伎重施,使用云气打得众护卫溃不成军,无愧为仙道强者。
明钦和阎鸣筝虽然无惧护卫手中的枪铳,也不过仗着诡秘疾捷的身法巧为避闪,再寻隙反击罢了。哪里能像郦飞白这般举重若轻,一出手就打得众护卫哀鸿遍野,好似一船人被浪头打翻,挣扎呼救,惨不忍睹。
郦飞白麾下女弟子也长松了口气,她们对郦飞白的本领还不甚了然,反倒对枪铳的威力颇有所知。若非郦飞白及时出手,恐怕要阵脚大乱,那可就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