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像负重的老旧货车,在狭长坚实的轨道上缓慢向前。
终于到了阳历年末,杨洲如愿退伍回来。
当晚,他在学校的路口等她。
走到康桥上,他就急不可耐地拥吻。他的激情仿佛已燃烧到头发稍,她任何一点对他肢体的触碰,都令他激动不已。
他深情道:“宝贝,只有搂你在怀里,我才能感觉到真实地拥有你!我们……什么时候一起练习‘快乐的事情’?”
被他的神情和语气撩拨的意醉神昏,她小猫一样软声说:“我不知道。”
环顾四周,天地间已一片萧瑟,没什么地方可以遮掩住两个人心里天大的秘密。他急切地说:“那去我家,我让妈去买菜,我们在一起,好么?”
她摇头又轻轻地点头。见他那么着急,心里好笑:眼前这个呼吸急促、意乱情迷的大男孩,就跟一心一意想吃糖果的小孩子似的,此刻,除了对甜味的追求,再无其它。
他热切地问:“你笑什么,嗯?”
“你像个要吃糖果的小男孩!”
他说:“我喜欢甜味,我想吃糖,你不喜欢吗?”
她知道他的话外之意,低声说:“我不知道。”
“我听已婚的战友说,‘吃糖’的感觉非常美妙,那种美妙无法形容,我想拭一拭,你呢?”
她说:“我,真的不知道。”
……
杨阿姨正在做饭,见他们牵手进屋,希檬满面绯红,知道他们在外面已做了“前.戏”。激情燃烧的年纪,也难免,却最怕无缘的人一错到底。
晚饭后,他俩在屋里说笑,杨阿姨数次提醒送希檬回家,他有些不耐烦:“妈你今晚不出去溜哒么?”
知子莫若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却故作不知,叹道:“人老了腿脚不好,外面天寒地冻,不出去溜达了,我在客厅看电视。”
客厅被所有屋子围在中央,各屋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听得清楚。他知道母亲的意思,只好喝凉水降温。
他们又说了一些分别后思念的话。到了晚自习放学的时间,他送她回家;走到无人处,禁不住一番拥吻,看到她家楼上的灯火,才万分不舍地放她回去。
……
第二天晚上,杨洲躺在床上转侧难眠:昨日的柔情还存留在唇齿间,今日一整天她都音信全无。虽不敢企盼她来找自己,但隔空表示一下,也能安慰一颗时刻想她的心,但她却没有任何消息。自己不去找她,她从不主动;爱好像是他一个人的事,她只是被动接受——也许,她真的是被动接受?
第三天也是如此。无论他多么难熬,她还是没有电话打过来安慰。实在忍受不住,晚上去学校路口等她放学。
走到康桥上,就迫不及待地抱紧,责怪她的无情,又指着心说:“这里很慌乱,需要‘快乐的事情’抚慰……”
她羞涩万分:“书上说,男女在一起那个,会生出小孩子,我很害怕,要是大姑知道……她就不要我了!”
他正色道:“她不要你正好,省得以后私奔!你去我家,再也不用回她家!”
她疑惑:“没结婚怎么可以……住到你家?”
他焦急地抓住她的胳膊:“我以为你已准备好了,我回来就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太想你了!你年龄不够没关系,我们先不结婚,只在一起。你不用担心,有一种tao套,用了就不会生出小孩……”
见他神情郑重,她低头垂目羞涩地说:“听说初次那个……很疼。”
他说不会。
她说,你,怎么知道?
他说,我也偷摸看了一些那方面的书,只要男生动作轻柔,女生就不会很疼……
她陷入幻想,脸红得像被催熟的青芒,幸好灯火模糊,他看不清楚。
他抚摸她的脖子,感觉她的体温和呼吸,恨不能此时就与她融为一体。
……
到了1996年元旦。
他说:“你放假了,我明天去钓鱼,我要你和我一起去。”
她说大姑不会同意我出去的,我不知道能不能陪你去。又好奇:“冰封大地,河水都冻住了,怎么钓鱼?”
他说这是秘密,先不告诉你。我明天求姐帮你从家里逃出来,你去了就知道。
她说好。
第二天一早,他骑摩托车在她家院墙拐角处等待。她跟大姑说去姐家复习,背着书包匆忙跑走了。
大姑见小丫头这几天异常好学,心里欢喜。一会又疑虑:不是打什么鬼主意吧?
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经常头晕眼花,记忆力也下降得厉害,骑驴找驴这种事常有发生,虽然经常被她当成笑话讲给小布听,但有她在家,屋子里就有生息,不再清冷。希望她老实学习,长久的待在家里。
……
杨洲让她戴上皮手套,抱紧自己的腰,说带她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向北行驶大概十几分钟,到了热电厂后面的三孔桥上。
站在桥上往下看,不宽的河水居然一半被冻上,一半在向东缓慢流趟。
她用眼睛问他,他说因为河的南半边埋有供暖管。
她说,和康桥下面的小河是一样的吧?
他说是,和康桥的小河一样。又把她的毛线帽子往下拉包住脸,说:“桥上风大,别冻感冒了。”拿出鱼竿:“钓鱼喂你的猫。”
“为什么只喂猫?人不能吃吗?”
他说:“有生产废水流入河中,人最好别吃。”
“那我的猫也不能吃,我和它生命平等。”
他说:“生命可以平等,但感情要分远近亲疏——我可以抱着你亲,但不能抱着猫亲,它会挠我的!所以,只要是活鱼,猫都可以吃,你却不能。”
她佯装生气,掐他脖子,他求饶才松开手:“你说好玩的地方,就是指这里?光秃秃的,看不出哪里好玩啊!”
他说现在不行,但是到了夏天,这里可美了。三年前你中考,就想要带你来这里——指着左边的池塘:“看到没?有人在那里滑冰。”
她看向他指的地方,桥下的水流到那里后,河道明显收缩变窄,问:“那个池塘是这河里的水流到那里形成的吧?河水这么脏,荷花能生长吗?”
他说:“能啊,出污水而不染嘛!你别看现在光秃秃的?,到了夏天,那池子满是荷花,美得很;右面的堤坝,堤坝两边是垂柳和桃树,中间是火车道,那可是北方很重要的铁路主干线;南面是湿地公园,各种树、花、鸟都有,景色很美。可惜,那时候你把我当成坏人,不敢跟我来。”
她眼含笑意:“我从来没有当你是坏人,第一次康桥遇见,被你嘲笑是‘寄生虫’也没认为你坏,因为我确实是‘寄生虫’,你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他开心地“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你那么大方,换成别人,我早不理了。当时不跟你去,是怕大姑不同意。除了上学和去姐家,我不管去哪,都要她批准才行。”
想到那个老太婆全面限制她的自由,而毫无锐气的小可怜竟然全都听从,他心里愤恨,厌恶道:“真是可恶的家长!她这样管你,是真对你好么?”
她说:“我不知道。她只想让我考大学,其它还好。可是我考不上,我从小学习就不好,尤其数学,很少及格。大姑却认为,只要下功夫,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关键是,你不愿意下功夫,因为你不喜欢,对吗?”
她低头认错似的“嗯”。又说:“我不是学习的料。麻雀永远没有办法像鹰飞得那么高,所以我只愿意做麻雀能够做到的事,简单、快乐就好。”
他动情道:“那你,做我老婆好不好?就做最简单的那种:我做饭,你洗碗;晚上一起睡,早上一起起床。我们就这样简单、快乐的过一生,行吗?
她满面羞涩不敢看他:“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