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得让站起身来在屋地上走动着道:“关中时历代鼎盛王朝的发祥地,西周的京都先在周原后迁至镐京;只可惜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后迁移了国都,王朝气势每况愈下最后灭亡!”
“让哥哥讲得好!”萧绰欣欣然道:“周朝是古代文明的典范,之所以灭亡就是从周幽王那里开始的!您接着往下讲。”
韩得让嘘叹一声道:“周朝之后,在关中成王侯的是秦人,秦人在关中经营七百年;最后终于由一代枭雄秦始皇嬴政统一了天下,书同文、车同轨就是从秦始皇时代开始的!”
“对呀!”萧绰接上韩得让的话道:“燕燕这几年在辽国境内施行同意,注重汉语的教化和学习,就是效仿秦始皇大帝啊!”
“燕小妹你一定会成为第二个秦始皇!”韩得让有点献媚地说:“只要我们坚持两条腿行进占领关中,华夏一统的局势指日可待!”
顿了一下咽咽喉咙道:“当年的秦军铁骑何等威风?所到之处六国军队望风披靡!西周之后天下大乱的局势在秦始皇手中得到统一,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形成华夏民族的大一统!”
萧太后蹙蹙眉头说了一声:“让哥哥提到西周、秦始皇,讲出进军关中的重要性,不知可有具体方案!”
韩得让蹙蹙眉头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重新跟西夏结好,利用西夏的土地作为跳板拿下关中;大辽契丹国的铁林军从关中长驱直入汴京,燕小妹效仿始皇大帝的夙愿才能实现!”
“可我们几年来跟西夏的关系很糟!”萧太后直言不讳道:“为了笼络李继迁这头狂狼,本周和他联姻;可是那里会想到李继迁使个小人出尔反尔从辽国境内抢劫人畜和财物,还跟我们打了几仗;本后咽不下心中的恶气啊!”
“燕小妹应该以大局为重!”韩得让洋洋洒洒道:“现在西夏的李继迁已经死亡,其子李德明作了西夏王;李德明比他父亲城府有谋略,可是最近我军哨骑传来捷报,说李德明的部队在河西被回鹘国揍了了头青面肿!”
韩得让说着伸长脖子咽下一口唾沫道:“听说配合回鹘军作战的是北宋皇子赵元佐,赵元佐现在已经做了太子!”
“回鹘国可是本后的娘家人啊!”萧太后兴奋不已道:“赵元佐怎么会上回鹘国?”
韩得让沉默一阵道:“我们没有时间打问赵元佐上回鹘国的事,在下的意思要趁西夏兵败的当口跟他们再次结成同盟……”
说言未了,便听帐外传来喝喊声:“启禀太后,西夏使臣求见!”
“西夏使臣……”萧太后说了一声看向韩德让道:“西夏使臣这时候赶来弄啥?”
“燕小妹快召见西夏使臣!”韩德让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声:“弄不好我们的机会就在西夏使臣身上!”
萧太后不明事理,可见韩德让讲得认真,便向帐殿外喝喊一声:“领西夏使臣来见!”
萧太后说完这话,轻脚熟步地走到龙椅跟前坐了上去;韩德让自然站立一旁称当侍卫。
萧太后和韩德让鸳鸯相会的帐殿就是中原王朝皇帝的宫殿,但时刻的帐殿不在大辽契丹国的上京、中京抑或南京,而是宋辽边境上的云内州。
大辽契丹国是马上民族,皇太后出行、游乐都有侍卫马驮帐殿;到了那里住到那里,草原民族因陋就简的作息方式从某种程度上讲中原王朝是难能比拟的。
萧太后和韩德让坐好、站定后,上将军耶律大辉便就领着西夏使臣张元和两个随从走进来。
耶律大辉是大辽契丹国大内上将军,相当于宋朝殿前司都指挥。
耶律大辉领着张元和两个西夏随从走进萧太后的帐殿喝喊一声:“承天皇太后,西夏使臣觐见。
耶律大辉吟唱完毕退出帐殿,韩德让喝喊一声:“西夏使臣上前讲话!”
张元在韩德让的喝喊声中,和两个随从向帐殿深处走去;心中总觉得有点不安。
张元是关中人,在北宋怀才不遇后投靠了西夏;从此以后北宋的厄运便就来了。
对于北宋而言,西夏这个割据西北贫瘠之地的割据政权,简直就是一个梦魇,好水川、定川寨几战下来,北宋军队溃不成军。在这些被收入教科书的经典战例的背后,离不开这个名叫张元的汉人军师的谋划。
这个去国离乡的怀才不遇者,终其一生的事业,就是不辜负自己的才干。
是的,他的祖国辜负了他,他也没有辜负自己的才干,但因他而消逝的无数活生生的生命,又被谁辜负了呢?是人辜负了制度,还是制度辜负了人?
张元年不详,《宋史》中记载“华阴人张元走夏州为元谋臣。华州有二生张、吴者,俱困场屋,薄游不得志,闻西夏有意窥中国,遂叛往,以策干之,李继迁大悦,日尊宠用事,凡夏国立国规模,入寇方略,多二人教之。”
张元其人颇负才华,年轻时“以侠自任”、“负气倜傥、有纵横才”。曾作《咏雪》诗:“五丁仗剑决云霓,直上天河下帝畿。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其搅乱天下之意见乎情辞。
张元虽有才,却屡试不第,怀才不遇。当时宋朝的进士科举设置有末尾淘汰制度,因此,即使进入了殿试,也要实行末尾淘汰,而张元则连续几届都被末尾淘汰。这类末位淘汰,说白了往往都有诸多见不得人的猫腻在其中,没有背景的张元自然是淘汰的必然选择。这令一向自视才高的张元极为不满。
清朝吴广成《西夏书事》记载,不得志的张元“薄游塞上,觇览山川风俗,慨然有志经略,耻于自售,放意诗酒,出语惊人,而边帅皆莫之知,怅无所适”。
后来,张元与朋友吴昊怅然赶往边关,将两个人嗟叹怀才不遇的诗句刻在一块石板上,雇人拖着走,两人则跟在后面吟诗大哭。
显然,张元想以此引起边帅的重视。不过,这类行为艺术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他只得黯然离去。
张元回到家乡后,又因持才傲物,被县令打了一顿板子。羞愤的张元“闻李继迁屡窥中国,遂西走”,下决心投靠西夏。临行前,张元路过项羽庙,“乃竭囊沽酒,对羽极饮,酹酒泥像”。然后高唱“秦皇草昧,刘项起吞并”,“悲歌累日,大恸而遁。”
根据这些史料,我们可以看出,张元的去国离乡是经过一番激烈思想斗争的。我们甚至能从张元先生落魄的背影中,看到当年张仪由楚奔秦的悲愤(张仪在楚被诬盗和氏璧愤而投奔秦国)和范睢由魏去秦的无助(范睢在魏被诬通敌卖国无奈投奔秦国)。
张元投夏的时间说法不一,有人说是李继迁时代,有人说是宋仁宗景佑年间,也就是元昊建立西夏国前。
但李继迁逃亡地斤泽时张元跟随左右似乎有记载。
张元辗转来到西夏,但他还是“耻于自售”。于是,便继续以惯有的放荡做派来引起重视:在酒馆中酗酒终日,还将自己姓名提写在墙壁上。被西夏兵抓住后,他又讥讽李继迁使用汉名。这一次,上天终于眷顾了张元,正急需破宋人才的李继迁重用了他,并倚为首席谋士。
张元得到重用后一吐胸中不得志的鸟气,屡次为李继迁、李德明、李元昊出谋划策,大破宋军。
公元1041年,张元提出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战略战术,在好水川之战中辅助元昊大败韩琦军,宋军名将任福力战身死,士卒阵亡高达七万多人。看到好水川内遍布的宋军尸体,张元在界上寺墙壁上题诗一首:“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自得之意,溢于言表。署名时,张元还特地附上他在西夏的一大串官衔:“(西夏)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张元随大驾至此。”
随后,张元以灭宋为志,力劝元昊扩大对宋战争。张元指出,“取陕右地,据关辅形胜,东向而争,更结契丹兵,时窥河北,使中国一身二疾,势难支矣”。就是说以西夏军攻取陕西关中之地,进而东进中原。同时,联络契丹,以契丹军进攻河北,则宋朝两面受敌,必陷入困境乃至崩溃。
党项夷狄读书人本来就少,张元脑子活络很快进入西夏高层;他向李继迁提出“依辽附宋,韬光隐晦”的立国方略,得到李继迁赏识;便就奔走于宋辽两国之间做外交融通诸事。
李继迁自立为西夏王后,张元以西夏大使身份驻跸过大辽契丹国;此次是第二次觐见承天皇太后萧绰,自然是轻车熟路。
张元40多岁年纪尖嘴猴腮加上一双老鼠眼,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奸诈猥琐之徒;萧太后凝视着越走越近的张元3人,心中似有不悦之意。
萧太后的不悦张元第一次出使大辽契丹国时就觉察到,这一次又来觐见萧太后;心中的不安比上一次更盛。
萧太后威仪之态不输给武则天,她尽管生于荒寒之地,却是一只美丽华贵的金丝鸟。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一点月窥人,欹枕钗横云鬓乱。起来琼户启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
这首词是后蜀国王孟昶写给爱姬花蕊夫人的,用来形容萧太后的容貌和风姿更为妥帖。
金丝鸟萧太后对汉人不薄,可那是韩德让这样的帅哥;邪鼻瞪眼,尖嘴猴腮的张元入不了她的法眼。
然张元是西夏使臣,萧太后心中不乐意嘴上也不能讲出来;只是默默稳坐着盯看走过来的张元和另外两个西夏使臣。
沉默是萧太后的作派,狼性却是她的追求;狼是草原民族的图腾;萧太后更欣赏狼性的坚韧、顽强、合作和大无畏的残忍精神。
把残忍称作一种精神似乎跟和谐社会有点格格不入,其实缺乏残忍的民族是不会持续长久的。
米国嘴上大讲博爱、骨子里渗透的就是狼性的残忍才称霸世界上百年,稍微发现有被超越之虞;便就使出胡萝卜加大棒进行打压,1000多年的大辽契丹国萧太后何尝不是这样?
狼的残忍是先天决定的,要是真有上帝的话;那么狼就是上帝的宠儿,上帝赋予狼杀伐决断弱肉强食之权利。
狼有铁一般的纪律,在狼的字典里没有背叛二字。
狼行成双不离不弃,点滴之恩会以性命相报。
狼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不管环境有多么恶劣;他们都会忠贞不渝地坚持的目标和夙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项羽不是狼,他是一头莽撞的公羊;还是一头具有破坏性的公牛。
推翻秦朝可以理解,可秦朝的咸阳宫殿那是劳动人民的血汗堆积而成;孕育这这华夏文明的灿烂瑰宝,竟然被他纵容兵士一把火烧毁了。
韩信用兵将这个刽子手包围在垓下,项羽完全有机会过江回到江东;可他就是不回,还毫无颜面地留下终言: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
项羽将自己兵败归于老天,连过江东的勇气也没有;谈何翻盘的机会?
刘备就比项羽强,他是一匹狼;不,是比狼更为强大的龙。
刘备卖鞋编筐出身却想在乱世之中拥有一块地盘从而成为人皇,三周围英雄豪杰都比他高一头大一膀;但刘备会哭。
刘备的江山是哭来的尽管有点言过其实十分贴切,可他的眼泪欺骗过曹操和赵云却是不争的事实。
曹操有几次杀掉刘备的机会都没有使用,赵云被刘备的泪水感动得终生做他的侍卫;一身本领没有用到点子上郁郁而终。
萧太后有刘备之风范,辽景宗打猎途中宾天;大辽契丹国危如累卵,诸侯、王子全都觊觎辽景宗去后的位子。
尽管辽景宗有遗诏皇子耶律隆绪即位皇太后萧绰辅佐,但那毕竟是临死之人没有份量的遗言。
麾下有兵才是王的局面眼见就要成为现实,萧绰便效仿刘玄德,牵着年仅12岁的小皇帝耶律隆绪在大臣们面前痛哭流涕。
眼泪这东西有时候还真能左右局势,韩德让在萧绰的眼泪声中振臂高呼:“坚决支持耶律隆绪登上皇位,铁心拥护萧太后垂帘听政!”
韩德让尽管是汉臣,可韩门三世为大辽契丹国的重臣;为国家立下不朽的功劳。
韩德让的地位不可动摇,韩德让一声喊等于巩固了辽圣宗母子的皇位,是石破天惊的鸣锣开道;萧太后母子顺利度过难关。
皇位稳定后的萧太后效仿则天大圣皇帝清洗诸李的做法,对朝政进行整饬。
大辽契丹国在她的治理下欣欣向荣,多次粉碎宋国太宗、真宗父子试图夺回燕云十六州的军事阴谋……
韩德让从萧太后的沉默中掠摸出她的不快;慌忙迎上前去迎接张元。
张元不搭理韩德让,看见萧太后扑倒在地纳头叩拜;嘴里直喊:“西夏小国使臣张元叩见大辽契丹国承天皇太后,承天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太后见张元形象猥琐,行阿谀逢迎之能事,心中更就不快。
韩德让慌忙用汉话搭讪:“西夏使臣站起来讲话,此刻来我大辽契丹国有何国事相告?”
张元瞥了韩德让一眼顿然醒悟,站起身来喋喋不休道:“大王一定就是枢密使、太保兼政事令、总理南北二院枢密院事、大丞相、文忠王韩公了?”
“下官正是韩德让!”韩德让毕恭毕敬道:“张使臣请上座!”
韩德让请张元和两个使臣坐定,侍儿端上香茶;韩德让行过使臣礼道:“夏使请直言,何等国务要相告大辽承天皇太后!”
张元看了韩德让一眼,从身上掏出西夏主李德明的亲笔信递上去。
韩德让接过张元递上来的李德明书札转递给萧太后,萧太后没有接受。
萧太后没有接受的原因是痛恨李继迁这个出尔反尔,朝秦暮楚的小人。
在萧太后的心目中,李继迁就是个战争贩子;在大辽契丹国和宋国之间找平衡点,张元如此惶惶觐见一定是故伎重演。
萧太后把身子在黄金龙椅上换了一个姿势窥视着张元心道:“不讲崇信的蕞尔小国,本太后就不给你好脸色看!”
萧太后给张元不给好脸色,张元却捧上幼主李得明的信札和已经故去的先主李继迁的遗物;尔后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韩德让的话使张元打消了一路担惊受怕的心理,情绪瞬息间镇定下来。
张元一路上担心的是萧太后不会接见他这个西夏特使,这是因为大辽契丹国尽管承认了李继迁西夏王的地位;但李继迁桀骜不驯每每深入辽国境内劫掠百姓财物,使辽国上下对李继迁有遇见瘟神之感。
韩德让一席话使张元敞开了心扉,只见他定定神畅所欲言道:“我家先主早就认定大辽契丹国是正宗宗主国,这些年前赴后继为大辽上国扫清四周蛮敌;但赵宋王朝怂恿甘州回鹘、吐蕃六谷部频频挑事;跟大辽契丹国对抗……”